古诗里的苦瓜少年：《孤儿生行》

古诗里的苦瓜少年：《孤儿生行》

上一篇文章写了一群生活在古诗词里的快乐少年，有人就问：古诗里有没有不快乐的少年？有。还有很多。但是最最不快乐的只有一个，就是汉《乐府诗集》中《孤儿生行》里描写的那个无名孤儿。随着历史的发展和社会进步，《孤儿生行》也渐渐被历史书卷中的尘埃所掩盖，今天，我把它从典籍里拉出来，为他诉一回苦，愿孤儿的遭遇在现代儿童的身上永远不会出现。

有一首广为传唱的北方民歌《小白菜》，塑造了一个在亲娘死后被后娘虐待、生活凄苦的少女‘’小白菜‘’的形象。《孤儿生行》里的这个少年，比之‘’小白菜‘’的生活不知要苦出多少倍。《小白菜》所演绎的是‘’没娘的孩子像棵草‘’的社会现象，而《孤儿生行》表达的是‘’没娘的孩子不如草‘’的社会现实。所以说，要问孤儿谁苦，《孤儿生行》里无名孤儿最苦，比苦瓜还苦。

《乐府诗集》是由北宋郭茂倩搜集整理的民歌总集，时间跨度从先秦、两汉、魏晋一直到唐朝末年，所有歌谣辞章均是由文人加工整理过的，因此，歌曲的作者、故事发生的具体年代多不可考。

《孤子生行》，又叫《放歌行》。这首《孤子生行》选自其中的《相和歌辞.瑟调曲》，一般认为是汉代作品。

《孤儿生行》诗歌大意：小苦瓜在父母尚在时，也享受过父疼母爱的日子，出门还能‘’乘坚车，驾驷马。‘’可惜这样的时间很短。父母双亡后，跟着大兄嫂一起生活，兄嫂待他像奴仆一般。先是支使去外地经商，天南地北，饱受颠沛流离之苦；回到家里，兄嫂没有一句问候，反而一个让他去做饭，一个让他去看马，堂上堂下来回跑，还得随时受辱骂，重压之下，小小少年感觉生不如死，产生了去黄泉寻找父母的想法。

全诗原文如下：

孤儿生，孤子遇生，命独当苦。

父母在时，乘坚车，驾驷马。

父母已去，兄嫂令我行贾。

南到九江，东到齐与鲁。

腊月来归，不敢自言苦。

头多虮虱，面目多尘土。

大兄言办饭，大嫂言视马。

上高堂，行取殿下堂，孤儿泪如雨下。

使我朝行汲，暮得水来归。

手为错，足下无菲。

怆怆履霜，中队蒺藜。

冬无复襦，夏无单衣。

居生不乐，不如早去，下从地下黄泉。

春气动，草萌芽。

三月蚕桑，六月收瓜。

将是瓜车，来者还家。

瓜车反覆，助我者少，啖瓜者多。

‘’愿还我蒂，兄与嫂严，独且急归，当兴校计。‘’

乱曰：里中一何哓哓！

愿欲寄尺书，将于地下父母：

兄嫂难与久居！

全诗一共四个段落。分别叙述了孤儿行贾、冬日汲水、瓜车翻覆、给父母托书四个事件，故事完整，条理清晰，人物形象刻画鲜明，行文首尾相应，感情基调上凄凉哀婉，催人泪下。

乐府诗歌的特点是‘’缘事而发‘’，用语上通俗易懂。这首诗读起来也没有什么障碍，除了第二段‘’汲水‘’部分有两句话，‘’手为错，足下无菲。怆怆履霜，中多蒺藜。‘’需要注释一下，其余都可以见字解意，句意明了。

全诗叙述了一个有头有尾的感人故事。

少年父母双亡，跟着兄嫂过日子。兄嫂待他如同奴隶，小小年龄让他外出经商，受多少苦多少委屈没有人关心，冬天才能回家，回家就被安排做饭喂马。天寒地冻，取水不便，要走很远的路，可是孤儿满手皲裂，光脚无鞋走在寒霜荒野。经霜的蒺藜扎入脚掌，疼在肉里，泪在心里。

这样经冬到春，又从春到夏，少年忙完蚕桑又种瓜。好不容易瓜熟了，摘瓜还家路上，瓜车又翻了！少年知道，这下大祸临头了，兄嫂一定饶不了他。偏偏还有许多路人凑过来，帮他捡瓜的人少，趁机吃瓜的人多。少年失魂落魄，涕泪成河：各位行行好，吃完了之后把瓜蒂还给我吧，我好赶紧回去跟兄嫂有个交代呀。

少年尚未回到家，就已经听到了兄嫂在院子内的叫骂声。此时，他内心的恐惧已经无以复加，他想起了早逝的父母，真想寄一封信给他们，告诉他们，他再也无法跟兄嫂一起过了。

这是得多么痛苦无告、孤独绝望之下，才能生出这样的给地下父母寄信言说的想法！所以，我说，这个少年的经历比小白菜更不幸，他的生活比苦瓜还苦。

即使按照现如今流行的，关于记叙文的情节和要素的要求，这首诗的结构也是完美的：开端是孤儿遇生，外出行贾；发展是冬日汲水，悲苦无告；高潮是种瓜摘瓜，瓜车反覆；高潮即为结局，结局令人联想：少年最终有没有回家？回家后的命运怎么样了？

从汉代流传到今天，已经说明这首诗在思想性和艺术性上都有值得学习的地方，今天，这样孤苦的少年不多了。家有少年者，可以选择诵读这首诗，一方面作为忆苦思甜的教材，另一方面可以作为记叙文的写作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