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万明
肖寒将那本名叫茶花女的书合上,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在一阵无声的沉寂中韩斌的开门声打破了沉寂。
“哟,你们在干嘛?”
“俺在听肖寒给俺讲茶花女的故事,他讲的老精彩了。”
“别听这种老掉牙的故事了,我们一起去三里屯那间新开的酒吧玩玩,今天我请客。”
韩斌还没等我们回答就拉着肖寒和我出发了,韩斌的父亲是在台湾做地产生意的商人,在韩斌19岁这一年他获得的生日礼物是一辆铃木AX100,他父亲的期望是他毕业后能子承父业。
韩斌开着铃木AX100摩托车带着我和肖寒穿梭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一路上有青年男女投过来羡慕的目光,我享受着凉爽的风击打着我的脸颊,这一刻我忘记了自己的平凡,我得到了一次耀眼的机会,在北京的大街上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人海中。
1985年的北京正处在新旧交替的环境里,一栋栋新的大楼围着绿衣准备卸下新装,而破旧的胡同口和那些四合院都承载着北京这座城市百年的记忆。
我喜欢吃胡同口王婶做的驴打滚,王婶和我说过驴打滚是用黄米面加水蒸熟,和面时要多加一些水和软些,然后把炒熟的黄豆轧成粉面,制作时将蒸熟发黄米面外面沾上黄豆粉面擀成片,然后抹上赤豆沙馅(也可用红糖)卷起来,切成100克左右的小块,撒上白糖就成了。
每周末傍晚我总要买上几块金灿灿的驴打滚,放入口中咀嚼,那满满的醇香味回荡在舌尖。
大约过了半小时,我们就到了三里屯的路易酒吧,映入眼帘的是那五颜六色的五彩灯,恍惚中我感觉到正迈入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这个世界正在向我挥手。
路易酒吧美系风格的装修和小资气派的调调使得很多年轻人来醉生梦死,这些人多数是官宦子弟或者富人子女,他们心安理得的拿着父母的钱挥金如土,在这个跳动的世界里一手拿着摇晃的红酒杯,一手牵着陌生人的手相互暧昧,嘴里念着豪迈的诗词挥斥方遒。
韩斌熟练的给酒吧前台使了个眼色,前台女服务员撩了撩头发会意的朝韩斌一笑。
“韩老板,你的包间安排好了。”
“好的。”
酒吧里此时人声鼎沸,人们在推杯换盏中跳着不知名的舞蹈。
“讨厌,干嘛亲人家。”
“你把脸伸过来,不就是给我亲的吗?”
一个中年男子一手搂着一个穿黑色纱裙年轻女子的腰,另一只手不停的往裙子里探,女子会意的朝中年男子一笑,他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另一头一位穿着体面的女子在黑色垃圾桶旁干呕,她的眼角不断的闪着晶莹的泪珠,她手里提着今年发布最新款的包包,我原以为只有贫穷会让人烦恼,眼前的一切打破了我的认知。
在北京这座城市每天都会有无数的人来,也会有无数的人离开,那些扛着大包小包的农民工,那些大学毕业住北京地下室的年轻人,那些大街小巷卖小吃的大婶,他们来时怀着无限的希望,走时内心充满了无限的遗憾,北京这座城市容得下灵魂,却容不下肉身,在北京这座城市谈梦想实在昂贵。
韩斌在灯光明晃晃的包间里拿起酒杯向我们敬酒,他滔滔不绝的说着他的那些奇特见闻,他把他的孤独展现的一览无遗,他没有父母的关心,没有亲人的惦念,每月只是收到一笔冰冷的3千块生活费,他叛逆的想得到爱,最后只能任由自己在一次次失望中品尝孤独。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富有,那种富有不是物质上的,也不是精神上的,而是心里的富有,每月只为听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嘘寒问暖,每月只为明白在另一个地方有人希望我过得越来越好。
“华林,你还不睡?”
“俺得把这本机械化自动手册看完,下星期就要考试了。”
深秋十月,肖寒比往常要回来的晚很多,肖寒的父亲是四川县城的公务员,母亲是纺织厂工人,一个月加起来的收入是500多块,和我相比,他的吃穿用度应该都不愁,可是为什么感觉他最近脸上总挂着一股淡淡的忧愁?
“韩斌,你知道那里可以献血吗?”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在大望路那个百货边有个献血站,你从学校门口出发朝着大路直走1小时就到了。”
这一天肖寒回来的早了一些,但他的手上布满了黑色的泥土,脸上也黑乎乎一片,他最近这一个月比往日消瘦了不少,也更加沉默寡言。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我翻来覆去的想肖寒到底在做什么呢?为什么他的脸和手都沾满了黑色的泥土,他又为什么问韩斌献血站的事情?想到肖寒平日对我的帮助,我想一定要弄清楚这个问题。
第二天傍晚我躲在校门口的一个角落里等待肖寒的出现,不一会儿,肖寒穿着绿色涤纶面料的衣裤出现在校门口,他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才放心的拐到小巷中。
我尾随着肖寒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发现他在一栋刚修建一半的楼房前停了下来,那些挑着水泥和砖头来来往往的农民工不时的朝他点头,一个肥胖头戴黄色安全帽的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臭小子,你怎么现在才来?”
“工头,刚刚学校里有点事,所以耽搁了。”
戴黄帽的包工头拍了肖寒的肩膀一下,随后就领着他进去了,在不远处的楼顶我看着肖寒来来回回的担着一担担砖跑上跑下,他的头上有汗珠不停的往下落,几个小时过去了,他就这样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夜色越来越深,城市周边的灯光五光十色的亮起,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真正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身后是喧闹的迪斯科舞厅,眼前是来来往往的行人。
大约10点左右肖寒从建筑工地慢步走了出来,他熟练的拐进一条不会引人注目的小巷,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在酒店门口的喷泉口洗了洗脸,他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然后满意的离开了。
“肖寒。”
我大声的喊着他,他头也不回的慌张往前走,他不断的加快脚步,我不停的往前追。
“够了!”
“白华林,你就这么喜欢看别人的笑话?”
“难道我的最后一点自尊你都要拿走吗?”
他用那双明亮的眼眸绝望的看着我,他快步走过来,他越来越靠近,他用双手拉起我衣领往上撑,他带着威胁的语气说道。
“白华林,今天的事情希望你当作什么也没看到,不要跟任何人说!”
“否则,我的拳头可不长眼。”
“肖寒,俺们可是朋友,你遇到困难了,俺们可以帮你!”
“帮我,你怎么帮我?”
他双手松开我的衣领,眼里不断的涌出泪水,他颤巍巍的站在路灯下,双手焦躁的挠着头。
作者简介:宋万明,写作爱好者,知识产权行业老司机,专利分析预警高度爱好者,乐天派男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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