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这条曲曲折折的青石板路上,我不禁在想,是什么使这里如此迷人。
石板路上青苔生遍,甚是湿滑,往前望去,幽幽折折,很快被几处民居挡住了视线。民居是这里传统的吊脚楼,纯粹是由木头搭建起来的。多年的日晒雨打,早已看不清木头的天然纹理,把手按在潮湿的木片上阴凉而深邃,一刹那间,仿佛触到了一段百年的故事。
说来也有几分好笑,整个寨子,似乎只有寨门上“南龙布依古寨”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看上去是崭新的。
古寨并不大,大大小小的吊脚楼分布得错落有致,瓜果竹笋随处可见,别有一番风韵,四周的树林生得十分茂盛,只是多显苍老和疲累,少了几分光华,倒是与古寨十分般配。若从林中远望而去,依稀可见山下的一个小城镇,白墙青瓦,零星点缀在一大片绿油油的稻田之间,极富情趣。
更为难得的是一个“古”字。“古”是中国人一种特有的情怀。这不单单是年岁的久远,还有的是时光打磨的痕迹。而自古以来,华夏大地上的文人们便追随着这种痕迹,而留下了无数妇孺皆知的名句,此处谨引其一: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百年的人踩牛踏,古寨的石板路已渐渐光滑而平整。小径的转角处,一株紫槿花正颤微微地在夏日的和风中绽开,或许,许多年以前,当这个村寨刚刚落成的时候,有一位诗人,也恰巧路过此地,或许,也见到了一株这一带很常见的紫槿花。只不过,那时候的寨子还是崭新的,只有人面桃花相映红。于是他离开了,因为没有历经时间洗礼的诗是无意义的。
但是,许多年以后,又有一个少年,就站在诗人曾经驻足的位置,面对着苍老的古寨,想要回到一切坐标的原点,去看看崭新的这里,因为年岁已成为古寨一个沉重的背负。
回望苍翠的山峦,悠长的时光无疑是对古寨的一种祝福。使它能够免于战乱的侵扰,能够守望着一代又一代的布依族人安居乐业。岁月使这个狭小的古寨变得博大而宁静,隐隐听去,山间的溪声虫鸣,鸟啼犬吠,有如八音坐唱,悠长不息。
不经意间,听见山间溪泉般悦耳的水声从瓦石上,从草丛中,从树林中传来。雨点晶莹,折射着阳光,打在青石板路上,又散成更为细小的水珠飞溅开来,隐没于草丛中。普照着古寨的阳光,遂化作点点云烟,飘飞在朔风之中。
我忽地觉得,漫长而了无尽头的年岁,或许也是古寨独有的悽伤。又有谁还记得第一个来到这里的那个人?只有古寨犹对这一切历历在目。它亲眼见证了一代又一代布依族人的兴亡,他们都生活于此,零落于此,只为古寨的回忆又增添一份漠路的孤独。寨中的布依族人现今已经很少,古寨一定是惧怕的,惧怕有一天这里只剩下了喧闹的游人与如泣如歌、从未爽约的家燕。
带着喧哗的落寞,远比此时冷淡的孤独更为可怕。
突然想起了英国作家斯科特的一句话:“永生是一种礼物,也是一个诅咒,让你孤独、寂寞、老无所依。”这句话,用来形容南龙古寨,再贴切不过。
转眼间,雨已停歇,阳光再次为寂寞的古寨带来了些许生机。至少现在,古寨的使命尚未终结,寨中的布依族人尚需要它的庇护,于是古寨就还将寂寞下去,在寂寞中守望一代又一代生机的勃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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