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旁边有小夫妻开了家按摩店,三四张小床,夫妻两个都会按摩,手法不错,时间也足,有时候听两口子边给客人按,边交流心得,老板娘问,你看他(指客人)这里很僵,应该是经络堵了,老板说,你给他在天池、百会那里加点力……心中不由一动,江湖和武林到底是已经远去了,我竟然可以把我全身的穴位在不做任何防备的情况下,通通交付于一个陌生人。
小学初中那阵子,武术武侠的热潮是一浪接一浪,全中国一半以上的男娃都恨不得扔了书包撇下爹妈离家出走,我们深信,只要走出家门,就能遇到世外高人,由此改变一生。
如果说电影《少林寺》给了我们关于力和平衡的启示,如双臂平举水桶,站梅花桩等,可惜没有那些器材,我们只能对着墙壁折腾自己的皮鞋。
再后来读金庸古龙,古龙是不太肯在招式上废话的,他永远是刀光一闪,生死已定,有时候刀都还没出鞘,胜负已分,讲究的是快和意境,说到招式的详尽,金庸更为擅长,尤其感兴趣的,是点穴术,那么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轻轻一点,就能制服对方,这就是四两拨千斤的意思了。
放学后,我经常跑到诊所里面去看人体经络图或是石膏制作的人体模型,人身上密密麻麻的穴道和经络,那么小,那么密集,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认真看,久而久之,多少记住了些穴位,我还知道,有些小说里提到的穴位,并不存在,如笑穴,被人点了之后,能笑到气绝身亡,事实上并没有。
老实说,我打心眼里是不太看得起那些拿着银针搞针灸的大夫,觉得这是对点穴术的最低层面的应用,比起书上那些用来杀人的大侠差了十万八千里,当然我那时候也算明白事理,知道杀人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
有一年,我老妈养了一只鸡,不知道什么原因,养了一阵子,那只鸡的双脚就无法站立了,整天只能蜷缩着,蹲坐在地上,很不像话,我分析可能是家里太潮,患了关节炎,我拿了家里缝被子的大针,隔着鸡笼,朝它两边的关节处猛扎了几针,那只鸡咯吱咯吱惊叫,双翅乱扑,忽然就站起来了。
这件事给了我莫大的信心,但我并没有到处宣扬,我更加沉默而勤奋地去诊所记穴位和经络图,大夫们不忙的时候,我也向他们请教穴道的功能,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按着书籍自我摸索,探索者不同的穴道给我带来的感觉,我觉得我有一天会在某个黑暗的小巷里路遇被歹徒欺凌的女生,然后闪电般出手,让他们僵立原地,只要我愿意,让他们七窍流血也不是问题。
而那个被我救下的女生,当她饱含感激的热泪,向我做出另外一些表示的时候,我冷静而又矜持地对她说,同学,我们当前的任务主要是学习!
直到有一天,我回到家,闻到肉香扑鼻,桌上有一大碗鸡汤,老妈夹了一个鸡腿和鸡爪放我碗里,鸡腿与鸡爪分离处,创口平整,可以想象我妈手里的菜刀,带着一阵风,毫不犹豫地扫过那里,扫过我曾经让那只鸡重获新生的足三里!鸡肉很香,足三里没有尝到味道。
那顿饭以后,我对点穴术的研究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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