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在我们村里几乎是见不到有人家地里种豌豆的。在我们那个小小的村落,多数人家的家庭模式差不多都是一部分跑出去打工挣钱一部分则留下来种地看家。于我家言,我父亲是出去打工的,我母亲就在家看家,而我在外面读书。像我很多已婚的兄弟朋友们,他们便出去打工,由他们的父母看家,并照看他们的小孩儿。这样的分配致使劳动力分散,随着农村劳动力的减少,恐怕是支撑不起多样化的农业模式,就算真正打理起来也要费劲得多。
当然,简化农作物种类,不仅便于管理,而且大大提高了效益。这样不用很累并且可以拥有较大保障的谁又不愿意呢?我虽然说我们村种豌豆的越来越少,但并没有说这是好还是坏,现在我们村以种玉米为主,玉米不仅可以作为自家牲禽的喂食,也有养牛场的人来进行统一收购,这样在家里的人也可以拥有经济收入,而豌豆是远没有玉米这样的效益的。
豌豆只是作为那些还比较贫穷的年代种植的作物,何况尽管现在这样的模式足够简化了,但还是让人一刻不停的一天到晚忙个没完没了,要是再添种些豌豆,那岂不是要把人累死,并且在那些年代种豌豆还是因为家庭有小孩,要不然一大片地种也没有太大的效益。也只有丰富多样的作物才得以实现自给自足,甚至不管是不是因为家里有小孩,习惯了丰富多彩的作物实现自给自足的氛围,哪一年没有种一样作物都觉得像缺了什么而单调了许多。我家的地不多,不能有一年是种全了该种的作物而令人满意的,因此,也只能轮流着来种了,不过也不影响我们的生活有了它们该怎么滋润就怎么滋润。
当然,我说的是那种随心所欲撒在地里想怎么长就怎么长出来的豌豆,而不是规定在垄上长出来还要插棍悬线吊直身姿的豌豆,像这样的豌豆就比玉米要有效益得多了。在我们那些地方,它们是我近年来看着种得越来越多越来越规模化的,我看到很多地方也逐渐这样种植起来。而目前为止我们村则还是以种玉米为主,就是偶尔在一些菜园或者遮阴的地边地角生长着一丛两丛这样的豌豆,它们大抵是一些老人撒上去的,也有可能是在地里种其他作物撒料时掺在其中的,种完了剩下的料会被安置在地的角落里,掺在里面的豌豆种子就这样无人问津地自然生长出来。
那时既然我家的一些作物是轮流种的,那么也避免不了豌豆就是如此。自家没有种便是要馋别人家的,但事实上,自家种的那一年也是会馋别人家的,谁家的先熟先吃谁家的,自家的当然要留到最后了。或者也不是想馋别人家的,只是吃到别人家的会有一种快感。那时候种的豌豆多,光明正大的比偷偷摸摸的会让人看着更舒服些,但是能偷偷摸摸就尽量偷偷摸摸的,都说是偷偷摸摸了,就不要让人发现,不然更遭人厌恶。
豌豆虽算不得我们的心爱之物,但也是小时候离不开的零食。在豌豆成苗时掐尖儿回去做菜,结果了就摘豌豆荚回去做菜,一边摘的时候也一边吃。如此倒也丰富了餐桌上的菜肴。
万物正来得苍翠,人们的房屋掩埋在了苍翠里。在午饭前后的这段时间里,人间逐渐到来的热闹,像是一场人来人往不间断的集市,熙熙攘攘。柴油机沉重而缓慢移动在空气中剧烈的爆炸声,牧人赶牛羊出门急躁的怒吼声,悠闲地走在路上欢快的牛羊啼叫声,喂猪时悠长地回荡在整个山谷矫情的猪鸣声,以及显示出白云深处有人家的炊烟袅袅声,甚至足够听得出从人家里传出来洗碗炒菜忙碌的喘息声和悲叹声。
家门前掉落下来的阴影在上面遮盖房屋的树叶茂盛时茂盛,随着阴影的位移而推开热闹,重新回归于寂静。那时候人们的房屋害羞得躲在那些不能很好掩体的树叶背后稍微贫穷着,不过各家也都养着一些肥美的田地,田地里青葱直冒得往四处溢。
村子里许多事的发生与它养育出来的一帮小鬼必定脱不了干系,那帮小鬼在许多年以前就分解消散了。可我单是记得,曾经村子里那些闹得鸡飞狗跳臭名远扬的大事件,于其中煽风点火的分明就可以算我一个。当时我们的举动更像是雷厉风行的英雄事迹,对任何人的好说坏说是都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的。偷豌豆的事我们不以为然,但我们知道这种事需要偷偷摸摸的就都处处小心谨慎了。
曾经从父母的视线里一个人偷偷逃脱出来的事是那么的奇妙而有趣。我确信我父母不是每一次都看不见我的逃脱,只是有时候都懒得管的装作什么也看不见。我想那时候他们是感觉到没有那么坏,想必我也闯不出什么名堂来,才任我去的罢,毕竟成天紧紧关住我也不是什么办法。因此,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一直玩到晚上再回家。不过有时候尽管他们的脸色不好,我也会壮起胆子跟他们反着来,他们的脸色不好是他们的事,我只管放开来去追求自己向往的自由和乐趣,明知道后果也不屑一顾。父母已经不害怕我闯出来的事会给他们背多少担子,不过太大的担子我想他们就不行了,于是那时候我就在心里平衡着这么一杆秤。
能吸引我逃脱的必定是有原因的,那便是我的一直以来同甘苦共患难的小友,不然只有我一个人我宁愿乖乖待在父母眼皮子底下玩,毕竟父母也不要求干活的。然而几个小友凑到一块儿倒还不至于容易干坏事,因为各自在心里都把握着各自的一种分寸,在一起互相提醒着就没有那么回事了。可一旦要干出一桩事来便是要惊天动地了,索性偷豌豆这种事情大不到哪里去。
玩累了也已在傍晚时分,正好饿了可以去偷豌豆。那时候虽万物丛生淹没了一切,可一听到一连串游手好闲的欢声笑语从远处传来时谁还不知道就是那帮到哪里哪里遭殃的小鬼。豌豆地的主人是一个老妇人,当她向我们骂骂咧咧地走过来时我们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继续糟蹋她那块儿宝贝豌豆地。等她走近了我们以后,很激动的大幅度手舞足蹈似的赶鸡一样把我们赶走,嘴里还不停念叨着那是为她姑娘种的,她姑娘还没吃到就被我们糟蹋了。
我看那时候她对我们的行为简直快要气死掉,只是身边没有什么可以拿在手里的,否则绝对是会不给我们父母一点情面地对我们毫不客气。于是我们也只好起身凑在一起小声对她骂骂咧咧,然后走掉,而心里是已经不受控制的害怕的猛撞击着胸口。不就是吃她个豌豆么,什么时候是糟蹋了,我们已经活过了她所不信任的我们还再是吃了人家的豌豆后要在豌豆树上滚上几滚的年纪了。
自给自足的生活使得每个家庭不需要任何依靠的成为了独立的个体。那时候从人家菜园里顺手牵羊顺一棵白菜呢,就不管是大人所为还是小孩子所为都是有可能的,更何况我们只是偷个豌豆。而只有之间有关系的,才会让彼此对各自地里有成果的作物不用客气的。在父母干活很晚才回来的时候,他们总会带有那年自家没有种的豌豆一类回家,摆在桌子上或者地上,供那时候玩累了一天还没有吃晚饭的我解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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