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学习之17·7-2
【原文】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
【白话】佛肸凭借着中牟反叛,夫子要去他那里,这如何说呢?”孔子说:“是啊,有这句话啊。
【思考之三】子路拿出来阻止老师的思路有没有道理?
在子路看来,佛肸是“亲于其身为不善者”,是犯上作乱的坏人,因为他“以中牟畔”,结论是“君子不入也”,君子不应该去帮助他。子路的思维路径是:因为佛肸“以中牟叛”,所以他是“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因为他是“亲于其身为不善者”,所以“君子不入也”;因为孔子是君子,所以孔子不应该去佛肸那。这个推导过程看似无懈可击,可在孔子看来,其中还是有一些偏失。
《泰伯篇》夫子有“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守死善道,就是君子以道为重,宁死不舍道,所以道比生命更珍贵。而“危邦”“乱邦”,皆是不利于守善道的环境,所以君子通常会抉择不入、不居。子路认为,佛肸抗拒赵简子,就是属于“亲于其身为不善者”,而中牟这个叛乱之地,也属于“危邦、乱邦”,老师您怎么可以去呢?
子路的推导思路看起来是合理的。但是只是合理的,却不是充分的。这个道理对于大多数人适用,对于圣人却不尽然。因为,这个道理大部分时候是成立的,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对于志未立、学不固的人来说,容易受到环境影响,当然要“无友不如己者”,“可者与之,不可者拒之”。但对于志向坚定、所学有进无退的人来说,不但不会轻易受到环境影响,还可以“见贤思齐,见不贤内自省”,自然会“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不会再“可者与之,不可者拒之”。
张栻曰:“子路昔者之所闻,君子守身之常法。夫子今日之所言,圣人体道之大权也。”子路讲的是君子日常的立身原则,孔子讲的,却是圣人体会大道后的通权达变。境界不同,考虑问题的方式和角度自然不同。我们看到的,圣人都能看到;圣人看到的,我们却大多数是看不到的。这也是我们学习传统文化的人容易犯的一个毛病,我们很多时候会把道理学死了,执着在一个点上,不懂得变通。更可恨的是,我们常常会把这个学死了的道理,用在别人身上,法镜外照,搞得身边的人很难受。子路也许知道自己的老师德行高尚,比一般人要厉害,但他却无法了知夫子的圣人境界和高度,他不知道圣人夫子任遇何境,都能出淤泥而不染,不失圣人之本色。
【思考之四】孔子“欲往”的原因是什么?反应了圣人怎样的境界?
《子罕篇》第30章,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夫子说了为学的四重境界——共学、适道、立、权。子路跟随夫子学习,可谓一心向道,也能持守道、立道,但更高一层境界的通权达变尚未达到。所以夫子曾评价子路说:“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人在不同的层面,自然有不同的立身行道的做法,能够通权达变,从心所欲不逾矩,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里仁篇》,孔子还说“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对于一个君子来说,立身行道,并没有固定死板的方式,无可无不可,只要合宜,合乎仁义就好。孔子说有磨而不磷的坚、涅而不缁的白,就是说这样的君子不但不会被不善的环境所改变,还会改变环境。
张栻接着曰:“然夫子于公山、佛肸之召皆欲往者,以天下无不可变之人,无不可为之事也。其卒不往者,知其人之终不可变而事之终不可为耳。一则生物之仁,一则知人之智也。”
孔子欲往,是坚信自己不会被佛肸影响,还可能有机会影响佛肸,一起复兴周礼。哪怕会因此被他人不理解、被非议,正如后世林则徐的一句诗“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孔老夫子在意的是谁能复兴周礼、安定天下、利益百姓,并不在意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他要维护的是有利于天下大同的礼乐文明,并不是维护某个家天下。所以,面对阳货的召请,孔子毅然拒绝,以孔子对阳货的品行人格的了解,他是绝不可能复兴周礼的。面对公山弗扰和佛肸的召请,孔子的抉择是“欲往”,前往观察,这两个人“叛”的背后,或许能找到复兴周礼的一点锲机。即使这个机会可能性很小,孔子还是愿意去尝试,这就是孔子“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境界。
孔子之所以“欲往”,大概也是想去了解佛肸这个人以及事件背后更多的缘起。孔子心心念念是想恢复周礼,但凡有一线希望都想去努力一下,争取一下。正如公山弗扰邀请时,孔子说“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只要有人能用我,我就能在那里复兴周礼。圣人的一片用心,跃然其中!
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圣人的权变,其实是一种很高境界的智慧,这里面有很细微的观察和抉择。那个时候,天下已经是礼坏乐崩,没有人再去守礼、没有人再去守义,已经是“政逮于大夫”“陪臣执国命”,怎么办呢?就要懂得去变通,只能在垃圾堆里,看看能不能找出几块可用的材料。夫子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权变抉择的标准,就是在固守自己心中的正道前提下,然后要懂得去变通、去权变。
所以孔子“欲往”,是孔子的自信,也是孔子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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