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1

起风了

“呜呜呜”风吹得江面皱了眉头，波光一泻千里。那艘孤独的小舟依旧在缓缓荡漾，沈大爷抖抖烟斗里的烟灰自言自语地念叨：“起风啦，起风啦。”

这时南盘江上游一处宽阔的江面，除了偶尔驶过的渔船，几乎没有什么船只。政府在相对较窄的地方修建了一座桥以便行人通行，那座桥就叫“沈家桥”。自修建完工以后，沈老头就不愿意从那桥上走。他曾经放过话，死了把他扔进江里喂鱼也不要往桥上走。他的老伴儿、儿子都是他用小船运到对岸的墓地埋葬的。

解放前，村里的人要过江，都是靠摆渡人的船。沈大爷就是摆渡者之一，也是他第一个划着小船开始摆渡的，后来有人跟风摆渡，挤压了他的生意，他便开始捞尸。捞尸可比摆渡挣得多，也没有人有胆量跟风。

抗战刚刚爆发的时候，江里经常有浮尸顺流而下。亲人们看着顺流而下的尸体，只能望江兴叹。有一次，江边跑来几名红军战士，冲着小船上的沈大爷喊：“大哥，能帮个忙吗？帮我们把战友捞起来。”

沈大爷看着离他的小船不愿吃有一具尸体缓缓飘来，他胆子大，可是这也不是自己的亲人，他犹豫了。这时岸上的几名小战士跪了下去，哭着喊：“大哥，求您了，他战斗了五天，都没怎么休息过，我们只想让他入土为安，求您了。”说完，几位小战士不停地给他磕头。他心一横，用自己的船桨轻轻巴拉过水中的“战士，”把穿上绑油灯的绳子拆下来，打了一个活结，套住“战士”的手臂，滑动小船向岸边驶去。

刚到岸边，几名小战士就匆匆托起水中的“战士，”放在担架上抬走了。沈大爷看着战士的尸体倍感心疼，身上还有单孔，身体都被水泡发了，看不出长什么样子，但年纪跟自己的儿子相仿。他觉得自己也算是做好事了，也就不那么害怕接触尸体。

没过几天，请他帮忙的小战士又来到江边，给他送来了两块大洋。要知道，那个时候两块大洋可以一家人一年的生活费了。沈大爷可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他知道民族大义面前，不能用钱来衡量。他推辞了很久，小战士们依旧坚持要给，盛情难切，他只好不情不愿地收下了。

沈大爷是有眼力劲儿的人，看着几位小战士消瘦的面孔，心生怜悯，邀请他们到自己家做客，要好好招待他们。就是这一决定，改变了沈小峰的人生。小战士们在沈大爷家里呆了两天，沈小峰一直缠着他们讲战场的事情。无论小战士们把战场描述的多么凶险、惨烈，沈小峰都不露惧色。听到敌人惨无人道的罪行，他反而内心有股强烈的冲动：他也要去战场杀敌，他要去惩罚那些罪犯。

可是小战士们不能轻易带他走，告别之后，沈小峰天天在家用小战士送他的一把废弃的小手枪练习射击，他有天分，还把小手枪修好了，只是不能装子弹。小战士只给他看过一次子弹，他就用木头制成子弹的样子，装在小手枪里也能射击。沈大爷看着儿子的痴迷，心里很安慰，但也很担心，他担心孩子去了战场会遇到危险。无论沈小峰多么想去，也表达过自己想去的意愿，沈老头就是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