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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为何薄情为何负心？
可我只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何错之有？
传言长公主极爱在民间收集人夫，有人换得金银无数，余生富贵；有人落得郁郁寡欢，家破人亡。
可世间之事，本就是非难辨，黑白难分。
再次见到王坤，是在长公主的宴会上。她虽沉溺美色，不务正业，但对唯一的女儿云和郡主极为宠爱，特邀青年才俊一饮曲水流觞。
我生于寒门，本无资格出席皇家宴席，但祖上冒青烟，于殿试中得了个探花之名，在皇都掀起热浪。
“探花郎果真是一表人才，不知以后会与何人成婚？”
“那还用说，这长公主醉翁之意不在酒……”
“以后上了长公主的船，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
“王钰，你可有意中人？”红衣炽热如火，长公主斜靠在一青衣男子身上，把玩着他的手指，似漫不经心，“说谎可是要受到惩罚的哦。”
“回殿下，小民尚无意中人，”所有的念头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我的余光中入了一袭粉衣，定了定神，“小民寒窗苦读十载，只愿有朝一日，能为亡母博个诰命夫人。”
“并无其他心思。”
“倒是个有孝心的，”长公主坐直身体，眯着眼睛，“那你父亲呢？”
我抬头望向她身后面色苍白的男子，不无讥讽：“家父早逝，是亡母用一针一线将小民抚养成人。”
“倒是个可怜的，”她招招手，粉衣女子乖巧地趴在她膝盖上，“云和年幼，缺个夫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少女歪着头，指向他，羞红着脸：“阿娘，这便是云和的夫子吗？长得……可真好看啊！”
“你喜欢便成，”她摸了摸云和的发髻，握住旁边修长的手，皱了皱眉，“坤哥，你手怎如此凉？”
“许是吹了些风……”美人在骨不在皮，王坤眼眸泛着涟漪，薄唇微抿，“无妨，等殿下忙完。”
她娇嗔一眼：“大家随意，本宫有事先离席。”
“云和，留下来多多结识。”
云和咬了咬唇，母亲对自己宠是真的，但只要涉及到王坤，她往往也要排在第二。
“以色侍人焉能长久？”
“那王坤不也是长公主从民间掳来的，瞧着可是长公主心尖尖上的人。”
“不过靠女人露面，有什么好羡慕的。”
“但兄台也未能入长公主眼啊。”
……
红色的衣摆带着青色离席，消失在转角，我的袖子被人扯了扯，回头便是小姑娘水灵灵的双眼。
“夫子也喜欢我阿娘吗？”
“殿下花容月貌，小民岂敢亵渎。”
“那……夫子能不能喜欢喜欢我？”云和眼底满是期待，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舍不得放开。
“郡主率真可爱，自是令人心生欢喜……”
女子娇嫩的手心覆在手背，如小猫的爪子挠着心扉：“多谢夫子的喜欢，云和很开心。”
柔软离开，我有一瞬间失神，记忆里那双手满是薄茧，冬天会裂开，夏天会掉皮，却从未有过怨言，跟那双古朴的眼睛一样，没有半分波澜起伏。
心下一阵慌乱，我折下手边花，别在少女耳畔，艳丽的花朵在少女微醺的脸庞下失了韵味。
云和离开后，我凝望着湖面许久，终是叹了口气，有了抉择。
长公主不会信我一面之词，不如大方展露出来。我给芸娘写了封信，以一个兄长的身份，传达这京城的繁华，仕途的迷茫，生活的窘迫……
信送出后，晚间芸娘便入了梦，她不哭也不闹，只是静静地站在我面前：“京城的繁华迷了眼，你便不会再回来，对么？”
我不敢回答，也不敢看她猩红的眼角。
“自古书生多薄情，没想到也落在我身上，我一直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王钰，我们的婚约作罢吧。”
“我只是想追求更好的生活，等我富裕了，又怎会亏待你，毕竟我……一直把你当做妹妹看。”
“芸娘，但凡我能平步青云，自然会许你一个更好的婚事。”
“我……”
“不必了。”
那道倩影消失在黑暗里，我盯着窗外的月光发着呆。
芸娘自幼长在村子里，她不如云和那般天真可爱，也比不得她地位尊贵，更遑论我爱得只是权势。
我父亲抛妻弃子，主动攀上长公主，我母亲气急攻心撒手人寰，留我在世间徘徊，那时我便知，好日子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云和被长公主养得极好，举止得体，性格活泼，跟其他世家之女不一样，她身上有少年气，有我想要抓住的光。
她是个有天赋的学生，我教得那些东西，她学得很快，有时候还会把我问住，可又总会托着下巴仰望我，这是芸娘给不了我的东西。
长公主出现次数不多，但每次都会带着王坤出现，私下里我同他见过一次。
“钰哥儿，都长这么大了。”他伸出手想拍拍我的肩膀，我往后退去，没有感情地瞧着他。
“十多年锦衣玉食的生活，怕是让你早就忘了过往。”
“你阿娘……”
“你没资格提她，”我朝他冷笑一声，“亲父子终成翁婿，你不觉得挺有趣吗？”
“云和很好，你别伤害她……”他的目光悲凉又悠长，“我记得你与芸娘……”
“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也没资格教训我，日后还是当做陌路人罢！”
其实我想问，这么多年他可曾后悔？村里的人都骂他负心薄情，只有阿娘抱着年幼的我坐在四处漏风的房间里，苍白无力地替他辩解。
“钰哥哥，你脸色好白，是不舒服吗？”云和不设防的笑颜让我胸口一阵窒息，真的要将无辜的她拉下神坛吗？
“无妨，郡主这是……”
“阿娘头疼，我去看看她。”她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子，“阿娘身子愈发不好了。”
我摸了摸她的发顶：“一切都会好的。”
芸娘另嫁，已为人妻人母，我以兄长的名义送去许多金银财宝，她一个也没收，全扔了出去；长公主病重，王坤住进了佛堂，日夜为她祈福；我得了长公主引荐，入了朝堂，有了施展拳脚的台子……
“我知晓你的身世，”长公主面颊凹陷，远不如当日宴会上鲜活。
“攀龙附凤、爱慕虚荣、自私自利……”她躺在床上喃喃自语，“我从不觉得这是不好的，有野心的人才有抱负，但如果贪得无厌，那便是废棋。”
“王钰，当初你爹是为了你才成了我的裙下之臣，想来你都不记得了。”
“稚子无辜，对云和好些。”
我有了自己的新府邸，长公主府留给云和，我若是娶她，便有两座宅子，似乎是桩划算的买卖。
“好，但你要知道，我给不了她爱。”
我的爱给了阿娘，给了芸娘，给了自己，唯独给不了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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