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范下海了，这个海不是一望无垠的浩渺的可以行万吨巨轮、海水下面各种大大小小的水生物遨游其间的大海，而是商海。然而，这个海比那个海在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范东拼西凑了些资金，搞了个五金经营部，做些批发兼零售业务。门脸和仓库租的居委会的办公用房，聘了两个业务员，一个看夜大爷。
这个看夜大爷姓郑，退休了，老范和他原来是一个单位的职工，俩人相差二十多岁，郑师傅属老前辈了，俩人比较说的上来。郑师傅没有老伴，老伴在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留下两个儿子，一个闺女。郑师傅这些年一个人把孩子辛辛苦苦拉扯大了。女儿出嫁，俩个儿子也娶上媳妇了，所以看夜没有后顾之忧。
他和大儿子一家一起生活，居住在老式的楼房里，郑师傅把大间给儿子儿媳妇用，后来有了孙女，自己一个人只能在一间不足七平米的小屋凑合住。虽然郑师傅脾气好，但岁数大了，又没有老伴，在家里住着总感觉不自由，特别是小两口有点亲昵动作，郑师傅内心会漾出一些不好受的异样的心境，因为这使他常常想到自己过世的老伴，想到自己的孤独寂寞，夜半醒来泪水会悄悄的从眼角流到耳根慢慢的洇湿枕巾。
他也想找个老伴，然而，想想窝居在不足七平米的狭窄的空间，又是和大儿子一家挤在一起，怎么可能再找个老伴，他常常不自觉的叹气，没事的时候他会骑上自行车到处转转。
老范找他过来看夜，正好 ，他巴不得出来散散心。老范和郑师傅谈好工钱，交代了一些事项，其实也没什么可交代的，无非就是早上在上班之前把办公室打扫一下，把开水烧好。办公室不足二十平米，俩个办公桌，俩把椅子，两个玻璃柜台，一个沙发（可打开当床铺的那种）。
郑师傅转天抱着铺盖卷就上班了。老范下班了也没走，和郑师傅聊了聊。郑师傅除了铺盖卷、洗漱用品还带来了半导体收音机，一本书。老范知道郑师傅爱听京戏和看小说，老范不爱听京戏，他嫌京戏节奏太慢，小时候父母领他到当地的中国大戏院看了几次京戏，还都是名角演出，半截他竟睡着了。倒是也爱看小说，俩人在这点上算是有共同爱好，也因此有了共同话题。
说着话，老范随手翻开郑师傅带来的那本书，是一本冯梦龙编的《全像古今小说》。再往下翻，恰好翻到了“卖油郎独占花魁”这一篇。老范也看过这部上下两册的书，朝郑师傅努努嘴，用手指指这篇。郑师傅拿出眼镜，凑过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嘴上露出笑容说:“题目有点意思！一箭双雕！哈哈……”。老范也心领神会的朝他笑了笑:“隐喻！”。“古代小说很多这样的隐喻，像《水浒》里的智多星‘吴用’明明是智多星偏偏叫‘吴用’，《聊斋》、《红楼梦》里有更多的隐喻……假作真时真亦假！哈哈！”郑师傅回应着。
转天一早，老范第一个上班，老范聘请的业务员老葛和小陆也陆续上班了。老范一一介绍了一番，他们算认识了。
话说老葛今年正五十岁，下岗后在某五金公司仓库作保管员，脑子比较活络，在仓库没事总爱和前来提货的业务单位人员搭讪，一来二去和这些业务单位的人员混熟了，就想换个活法，出来跑跑业务，经人介绍来到老范的经营部。小陆是女生三十多岁是老葛带过来的。
老葛刚放下挎包，（那个时候去跑业务的都要背个挎包）嘟嘟、嘟嘟！屋里响起了蝈蝈儿的鸣叫，几个人正纳闷呢！老葛把手伸进胸前，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葫芦状的小盒，嘟嘟！从这小盒里又出声了！哦，大家明白了，老葛随身携带着蝈蝈儿，这蝈蝈儿叫的真好听！
老范也喜欢听蝈蝈儿和蛐蛐的叫声，他认为这是人生的乐趣，是会生活的一种体现。他朝老葛伸出大姆指！转头朝向郑师傅说:“郑师傅您也来一只玩玩儿？！”，郑师傅眨巴眨巴眼睛，然后闷声闷气的说:“不着急、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时间听这玩意儿叫，早晚的事，就怕听腻了，想不听都难！”“嗯？哈哈……”屋里的人好像明白了郑师傅的话里有话！
“哈哈……大爷真逗”，老葛边说着边用手把蝈蝈儿放回胸前的内衣口袋里，“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郑师傅一脸认真的问大家，“是这个理，而且是真理！”老范回应着，觉得郑师傅抖了个包袱，同时，老范又觉得玩蝈蝈儿，溜鸟原来都是老大爷的爱好，现在都年轻化了，是耶？非耶？谁知道呢！也许这就是一种活法吧，就跟有人爱猫、狗一样，快乐就好！正想着，郑师傅用手拎着饭盒和大家打声招呼告辞了。
这边厢小陆正左手拿着带小镜子的化妆盒往脸上照，右手拿着口红在嘴唇上涂抹。老葛坐在椅子上，用手不停的捋有点偏分的抹了油的头发。老范独自在那不知说点什么？想起来还没沏茶呢，他爱喝花茶，好像这个城市的人都爱喝花茶，随手泡了一杯茉莉花茶，拿起杯闻一闻，啊！好香啊！他想起来相声段子:“老板，给我上一杯茶！要高末！”（所谓高末，就是上澡堂子泡澡时喝的上等茶叶末)。现在有钱的人又改喝铁观音了，只是有点贵，如果以后挣钱了一定也喝铁观音茶！老范在那里一边品着茶一边憧憬着未来，胡思乱想间老葛和小陆这边也在把价目表、样品装进挎包准备出去联系业务。
老葛和小陆这趟要去的地方较远，是一百多公里外的蓟县，可能要在那里住几天，还要赶长途车，俩人匆匆的背上挎包走了。店里这时只剩下老范一个人了，老范拿起电话联系了几个业务单位，和他们唠会嗑，顺便问一下最近有没有购货需求，都说暂时没有。
老范放下电话，独自在那琢磨业务如何开展？他心里没底，不知道能不能挣钱，如果赔钱了怎么办呢？离退休还有二十年了！最好是能坚持熬到退休，这压力着实不小呢！他心里很虚，没有底，市场经济，还要自己挣钱上社保。虽然这样，但他仍然心存感激，国家不但允许下海还创造条件解决你的后顾之忧！你没有理由干不好！
正想着，铃～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是他二姐打来的，大意是说二姐夫下岗了，想到老范这跑业务，老范同意了。因为二姐夫原先在单位就是销售涂料的业务员，行业也接近。放下电话，走到室外，马路两边是存车场。对面是市话剧团专业演出的小剧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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