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寺的小和尚

孤山寺的小和尚

                 

远空是在逃难的时候当了和尚，那时候兵荒马乱，父母带着他一路逃亡，在村子的山腰上看到了这座庙，终究还是泪眼婆娑的求师父给他剃度，收去当个小和尚。

师父给他取法号远空，从此这十五岁的小男孩就带着新的名字和师傅一起吃斋念佛，撞钟读经。

远空是个很聪明的小和尚，师父觉得他能成大事，终有一天要接过自己的衣钵，成为新的住持。

就这么过了三年，外面还是打着仗，小寺庙也靠着村民的柴米油盐平静地维持着。

据说镇上唐家的小姐回来了，这唐小姐可是去大不列颠留学回来的，喝过洋墨水的人。

某天唐小姐兴致勃勃要去山上采风作画，带着她的西洋画具和一个小丫鬟就上了山，画到一半唐小姐觉得渴了，问小丫鬟：“这附近可有人家？”

“人家不太清楚，寺庙倒是有一个，小姐是渴了吧？我这就给您找水去。”

“没事儿，我们一起去。”唐小姐许久没进过寺庙，也想进去拜一拜佛祖。

两人一同叩开了庙门，只见一个小和尚在闭着眼念经，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施主有何事？”

唐小姐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小和尚，竟不知该怎么说话。

“我家小姐来山上作画，觉得渴了，想找点水喝。”

“施主稍等，待我去后面取水。”

“麻烦小师父了。”

“小姐，你怎么了？”小丫鬟轻轻拽唐小姐的衣袖。唐小姐这才晃过神来，“没怎么，就是觉得这小和尚，生得可真好看。”

“是呀，这远空小和尚，生的这么好看，不知为何要做和尚。”

唐小姐摇了摇头，刚好远空端着两碗水过来了，小丫鬟接下连连道谢，两人喝水后便下了山。

这唐小姐见了远空一次，便动了心思，天天借着作画的名义来寺庙讨水喝，喝就喝吧，喝完一碗水也不走，就坐在远空旁边的蒲团上，盯着他看。

“施主，你…你别看我了…”

“出家人还不给看了，我偏要看。”

远空没得办法，念一会儿经就睁开眼睛往唐小姐那边瞟，唐小姐托着腮帮子对他笑嘻嘻的。

“对了，我叫唐婉，你以后别施主施主的了，多见外啊。”

“施主，你我本就素不相识，何来见外这一说。”

唐婉生了气，瞪着眼说道：“你们这些出家人，真是磨磨叽叽的，空会讲一些大道理！”说完气鼓鼓地走了，第二天又依旧笑眯眯地来叩门。

远空觉得这寂静的寺庙一下子被弄得鸡飞狗跳的，可又轰不走那唐小姐，内心着实无奈。

师父也感受到了，这小寺庙多年来一直没什么人来，突然一个姑娘家天天上山来，想必是心仪远空吧。

说到底啊，人世间哪个身份不都是职业，衙役是职业，道士是职业，做和尚，也不过是这战乱年代的一个好活命的职业罢了。师父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在念经的远空。

这孩子，怕是留不住了啊。

远空敲着木鱼，睁开了眼睛，唐小姐已经三天没来过了，本来是该开心的事，可自己却怎么都笑不起来。

三天前，唐小姐拉着远空去寺庙的大树底下，说：“小远空，我中意你好久了，你可喜欢我？”

“你！你说什么？！我是佛门中人，不可有这些七情六欲的。”

“和尚难道就不能还俗了，你还俗后陪我下山，我们就成亲如何？”

“荒谬！简直荒谬！”小和尚嘴上气急败坏，可耳朵却红得不像话。

“你不愿意？”

“都说了我是佛门中人…”

“我管你是什么人！我就是喜欢你了，你答不答应？”

小和尚应付不来唐小姐这流氓阵仗，慌忙逃了，可没想到这一逃，人竟再也不来了。

小和尚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念经的时候总觉得周围该有个人，睁开眼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只有自己木鱼空空的敲打声。

师父把远空的心不在焉看在眼里，过了几日终于叫来远空，说：“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师父？我，我怎么了？”

“你不清楚你怎么了？你动了凡心。”

“我…”小和尚无法否定师傅一针见血的话。

“远空啊，我早知道留不住你，你是块好料子，不管做什么都会成大气候的，这些年在山上，委屈你了啊。”

“师父…”远空的眼中啜着泪花。

“好了，磕三个头，便下山去吧。”

远空哽咽着，极其缓慢的磕了三个响头，边擦着眼泪边收拾行李。

他最后再深深地望了寺庙一眼，背着行囊下了山，来到了唐府大门前。

叩开门，结结巴巴地对着丫鬟说找唐小姐，小丫鬟笑眯眯的领着他去找唐小姐，唐小姐见了他，眼睛突然泛出光彩，说：“你怎么来了？”

“我…我还俗了…想请唐小姐帮忙找个差事做。”

唐小姐笑得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说道：“我这儿倒真有个顶好的差事，唐府上门女婿，不知你愿不愿意呀？”

远空咬着下唇，许久不说话。

唐小姐急得摇他的衣袖：“到底愿不愿意啊？”

“愿…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