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天是冬风织成的凄冷色,带着冷清的灰霾。这一天升起了太阳,朗朗的照耀着村庄,一点风淡淡的也来凑这场婚礼的热闹。村庄大路口挤了一群人,都来看新娘子。新娘子被人从婚车里搀扶下来,一身红色的呢料大衣,头上戴着礼花,她的额前,被一层厚厚的刘海遮盖,低着头,使人看不清她的面目。新娘子被带到到礼桌前,和新婚丈夫站在一起,她似乎在逃避着什么,总是低着头,似乎不愿抬头看人。
礼宾先生大喊一声:请新郎新娘给大家鞠躬。
新娘扭捏地转过身来,大家这才看清楚新娘子的长相。
人群里传来大家的议论声:新娘子是哪个村的。
听说是大李村的,叫秀巧,是个斜眼,你看她看人偷着看。
秀巧小小的个子,外表像个十一岁的孩子,永远也长不高。只有那成熟的背影,头发高高地挽起一个尖髻,发髻上插着粉红纱桃花,她知道这一天早晚逃不过——每一个头天嫁过来的新娘子都要被人品头论足一番,等人们的热情散去了,她真正的人生,才拉开了序幕。
结婚头一天,来客都在黄昏散去了。一整天,她都在心里细细地揣摩从她房间里出出进进的这一家人,对他们的为人高低心里有了定见,她是一个惯于见风使舵的人,知道哪一类人可以拜高,哪一类人能被她踩低,心里定了主意,在这个家,自己绝不能甘落下风,她自有她的态度。
她侧耳细听新房外面的动静,掐准了吃饭时间,婆婆早就备好了晚饭,来新房里请新娘子吃饭,她打量婆婆,这是一个被生活磨砺过的自卑的人,隐忍,安静,眉目间透着无能为力的哀默感觉。她当天就给了丈夫一个难堪的收场,客气又慵懒地对站在面前的婆婆说:等一等,我换了衣服就来。
图片来自网络穿着新娘装束吃饭,会被人认为那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做法。
她坐在床沿,并没有动,等婆婆自己领会,然后离开她的房间。婆婆勉强挤出笑来,说:应该换件衣服,我们等你吃饭。婆婆出去了。
她对自己的长相是自卑的,心里建起一座自我保护的壁垒。她懂得,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不是一个软弱的女人,她要先下手为强,拿出自己的态度,拿捏住他们。
丈夫是一个自卑的人,向来碰到使自己难堪的场面,发不起脾气来。他看不懂妻子的心计,以为一家人建立了感情,妻子对母亲的态度就会转变。
婆婆看出这个娶来的儿媳刻薄难处,默默地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做饭,洗所有人的衣服,和儿子儿媳一起下地劳动,马不停蹄地为家里奉献生命剩余的长度。秀巧对婆婆的称呼用“哎哎”来代替,像背后传来院子里鸭子的叫声。显然,新婆婆不值得她尊敬,为人处世,她心里自有一杆秤。
婆婆包揽了所有的杂物,秀巧乐的清闲。她尽了媳妇的本份,生了两个儿女,每天不忘午睡,天一黑就钻入房间睡觉,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后来她追随丈夫一起在镇上做一份零活,维持着家里的经济来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