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诗人之忧生也。“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似之。“终日驰车走,不见所问津。”诗人之忧世也。“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路。”似之。
王运熙、顾易生《中国文学批评史》
王国维在《红楼梦评论》中曾大量推衍叔本华美学理论,《人间词话》此处也承其余绪,但也表现出不同的倾向,虽崇扬了“无我之境”,而所击节叹赏的又颇多属于“有我之境”而“关系”到“生活之欲”的作品。……
古诗云:“谁能思不歌?谁能饥不食?”诗词者,物之不得其平而鸣者也。
这些诗词中表现的忧世悯生的精神,积极追求和执着的留恋,饥者歌其食的不平之鸣,都与所谓“全离意志关系”是背道而驰了。
周锡山《王国维美学思想研究》
王国维对诗歌的内容,包括思想内容、社会内容、尤其是人生内容,是极端重视的。他在《红楼梦评论》中一再强调:“美术(艺术)之务,在描写人生之苦痛与其解脱之道。”“而美术中以诗歌、戏曲、小说为最顶点,以其目的在描写人生故。”在《屈子文学之精神》中申述:“诗之为道,既以描写人生为事,而人生者,非孤立之生活,而在家族、国家及社会中之生活也。”……
他将诗歌所描写、反映的范围不仅划入国家、社会和人生,甚至圈入宇宙,广阔无垠,而其间特别重视的是人生。
刘锋杰、章池《人间词话百年解评》
此则词话对词的表现内容加以区分,分忧生之作与忧世之作。忧生是对生命的忧患,书写个体对生命的理想、焦虑、追求、失望。……忧生往往表现个体面对宇宙所产生的感慨,一种无法挥除的孤独感贯注其间,它的情调总是悲怆的。忧世是对人世的忧患,以抒写人情世态、展示人世百相为底本,揭示人世的困厄、艰难、凋敝。它所面对的大多是人世的痛苦,并展示这种痛苦,揭示个人与社会的对立、冲突,主题具有社会性,具有充分的爱心。
王国维未在二者间作搞下优劣的划分,但其个人的词作及喜爱应是忧生之作。这符合王国维也是一位哲人的身份与心性特点。
在文学史上,“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是忧生之作;陈子昂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也是忧生之作。屈原的《离骚》,杜甫的“三吏三别”,则是忧世之作。但二者都同是诗人忧患意识的产物。
诗经·小雅·节南山(节选)
驾彼四牡,四牡项领。
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
方茂尔恶,相尔矛矣。
既夷既怿,如相酬矣。
饮酒(陶渊明)
羲农去我久,举世少复真。
汲汲鲁中叟,弥缝使其淳。
凤鸟虽不至,礼乐暂得新。
洙泗辍微响,漂流逮狂秦。
诗书复何罪,一朝成灰尘。
区区诸老翁,为事诚殷勤。
如何绝世下,六籍无一亲。
终日驰车走,不见所问津。
若复不快饮,空负头上巾。
但恨多谬误,君当恕醉人。
鹊踏枝(冯延巳)
几日行云何处去?
忘却归来,不道春将暮。
百草千花寒食路,想车系在谁家路?
泪眼倚楼频独语。
双燕飞来,陌上相逢否?
撩乱春愁如柳絮,悠悠梦里无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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