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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不下雪,放在今天是气候问题,但是放在剧中嘉靖三十九年的腊月,是一个政治问题,稍有疏忽就会出人命的。
以《大明王朝1566》里第一集,东厂提督太监冯保与钦天监监正周云逸的生死对话为例。
冯保:“最后问你一句,今年腊月,为什么不下雪?”
周云逸:“朝廷开支无度,官府贪墨横行,民不聊生,天怒人怨。”
回应周云逸的,是廷杖(打死人的那种)。
从董仲舒“天人感应”论以来,在没有系统气象学理论的古代中国,对天象、地震、气候的解释往往和皇帝是否失德有关。一发生严重自然灾害,皇帝往往就得下罪己诏向上天认错,皇帝如果不肯负责,宰相就得请罪辞职甚至自杀谢罪。
从嘉靖一直在闭关祈福看,嘉靖对下雪是极为关注的,这关系到舆论和人心对嘉靖的看法,即皇帝是否失德?
而作为主管钦天监(相当于今天的天文、气象管理机构)的官员,周云逸对不下雪有解释权,此时的他,官虽然小,却对朝局起着四两压千斤的作用。
因此,冯保的话暗藏杀机,他自然是希望周云逸放聪明点,说该说的话、政治正确的话。
偏偏周云逸早已存了死谏之心,一心求死,这才发生悲剧。
好,说完下雪对嘉靖道长的重要性,再看冯保在下雪后的表现。
嘉靖道长闭关祈福十五天后,大明朝终于下雪了。
冯保在得知消息后第一反应是,立刻封锁消息,严禁底下太监大声嚷嚷,然后立刻去玉熙宫向嘉靖报祥瑞。
此时,司礼监掌印太监(宫里所有太监之首)、冯保的干爹吕芳也得到了下雪的喜讯,正准备和司礼监其他秉笔太监去给嘉靖报喜。
身边的小太监却道出冯保抢先一步的事情,吕芳倒没说什么,陈洪却在煽风点火。
再看从玉熙宫报喜回来后冯保和司礼监太监们的对话。
吕芳:“我还以为皇上一高兴,就让你进了司礼监呢!”
陈洪更是阴恻恻地说:“我们这些人也是该挪挪地了!”
此时,冯保才如梦初醒,自己犯了一个绝对不能犯的大忌——越级上报。
所谓越级上报,是指跳过既定管理规则和程序、直接向更高级领导汇报的行为。一般来说,除非是在十万火急、事急从权之时,否则越级上报是任何职场的忌讳,因为这会扰乱正常的管理秩序和伦理规则,也会引起领导与下属之间关系紧张。
剧中冯保的职务是东厂提督太监,虽然掌握实权,但是对内廷太监来说,不入司礼监就不算真正的核心人物。(只谈剧情,不对应真实历史)
冯保和嘉靖道长之间,隔着吕芳,隔着陈洪、黄锦、孟太监、石太监。。。
冯保抢先报喜,等于是断了吕芳、陈洪、黄锦向嘉靖邀功的路,这些人如何能不怒!若是真如陈洪所说,嘉靖一高兴之下让冯保进了司礼监,陈洪、黄锦们又该何以自处?
那么,深谙权力制衡之道的嘉靖,对冯保愣头青越级上报的行为是如何回应呢?
看冯保对吕芳回话便知。
冯保:“儿子是在殿门外报的,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着,只听见里面的铜磬响了一声,这也就是说皇上他老人家已经知道了。”
可怜的冯保,犯忌讳去报喜,别说得到嘉靖道长赏赐和提拔了,连嘉靖的面都没有见到!
冯保能当上东厂提督大太监,也是从小太监熬过来的,对宫里该有的规矩不会不清楚。
可惜还是在报祥瑞这样的天大喜讯面前利令智昏、犯了大忌。
唯一庆幸的是,冯保在雪地里这一长跪,总算平息了干爹吕芳的怒气,换来了一线生机,最终成为后来万历皇帝的大伴(小皇帝最亲密的太监,近似贴身保姆),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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