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公是世人对享誉世界的著名汉学家饶宗颐先生的尊称。他在任教美国耶鲁大学期间创作了《六丑·睡》、《蕙兰芳引·影》和《玉烛新·神》三首词,并分别从这三首词中摘出三句话作为自己为人修学的三重境界。
第一重境界,是《六丑·睡》中写的:“漫芳菲独赏,觅欢何极。”意为在孤独中思考和感悟,上下寻觅和求索。周国平说:“孤独之为人生的重要体验,不仅是因为唯有在孤独中,人才能与自己的灵魂相遇,而且是因为唯有在孤独中,人的灵魂才能与上帝、与神秘、与宇宙的无限之谜相遇。正如托尔斯泰所说,在交往中,人面对的是部分和人群,而在独处时,人面对的是整体和万物之源。这种面对整体和万物之源的体验,便是一种广义的宗教体验。”生活在尘世间的芸芸众生,要么庸俗,要么孤独,两者必居其一。庸俗者,只为了追求物质生活,贪图安逸而过着庸庸碌碌的日子。他们争名于朝,逐利于市,必然要依赖于他人,依仗于权贵,依附于外物,其人格就难以获得真正的独立。这些人的灵魂常常都是沉睡甚至是昏睡的。他们生怕陷入形单影只的境况,一个人独处时常常会乱了方寸,无所适从。所以,他们与孤独无缘,当然也就无法拥有那种面对整体和万物之源的宗教体验。孤独者,则乐于追求形而上的东西。他们最渴望一个人独处的美好时光,也最喜欢特立独行。孤独对他们来说是步入佳境,会自得其乐。在孤独中,他们苦思冥想,天马行空,追问活着的意义,思索人生的本质,探究宇宙的奥秘,不断为人类社会创造精神财富,常常会感到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满足。因此说,孤独是孤独者的最好馈赠。
第二重境界,是《蕙兰芳引·影》中写的:“日愈西下,则其影愈大。”指人要耐得住寂寞,肯让光彩受到掩盖。无论是“矮板凳,且坐着,好光阴,莫错过”;“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可一句空”;“十载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还是“举世不知何足怪,力行无顾是豪雄”;“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等等这些至理名言,都说明古往今来的圣贤和成就大事业者,在努力的过程中常常都是要坐冷板凳的,是寂寞的。因为人在寂寞的时候,能拥有更空闲的时间,更充足的精力,更安静的心境,更自由的思想,可以专注于对事业的投入和耕耘。而相反,那些总是忧虑被忘却,希望被想起;担心被边缘,盼望被重视;害怕被冷落,渴望被关注,不愿坐冷板凳,不甘于寂寞,总爱扎堆的人,事业上就不可能取得更大的作为和更多的建树。只因俗世间所谓的热闹和喧嚣,会浪费人的时间,损耗人的精力,影响人的心境,左右人的思想。故此,我也认同南怀瑾大师说的那段话:“古今中外,许多被后世认为是多么伟大,能影响千秋万世的人物,在当时,大多数都是那么凄凉寂寞的。就因为他在生前不重视短见的唯利是图,对自己个人,对国家天下事,都是以如此的人品风格来为人处世的。”由此,我们可以坚信,当一个人为社会,为国家,为民族,乃至为人类世界做出了一番事业的时候,定能树起须仰视才见令人钦佩的高大形象。就如那首古诗所写的一样:“自少齐埋于小草,而今渐却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干,直待凌云始道高。”
第三重境界,是《玉烛新·神》中写的:“红蔫尚伫,有浩荡光风相候。”就是要从人世间超脱出来,达到天地宇宙的境界。佛教主张“同体大悲”,指出天地宇宙间的一切众生都人我一体,骨肉相连,休戚与共,同呼吸,共命运。一个人拥有了这种博爱的情怀,就能树立“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的远大志向;“悲智双修,普渡众生”的悲心誓愿;“四面湖山收眼底,万家忧乐到心头”的关切深情;“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高尚情操;“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的崇高品质;“我不下油锅,谁去下油锅”的奉献精神;“但令身未死,随力报乾坤”的爱国热情;“用心做事,低调做人”的品行作风……。因而,不会受名枷利锁的羁绊,不会斤斤计较,不会损人利己,不会假公济私。能做到少欲知足,安分守己;见利思义,以义为重;爱屋及乌,兼善天下;想人所想,急人所急,积极去做有益世道人心、利人利社会的工作,努力服务社群,造福众生,从而成就“大我”。
境界拓展事业,一个人的境界越大,成就的事业就越大。正是“漫芳菲独赏,觅欢何极;日愈西下,则其影愈大;红蔫尚伫,有浩荡光风相候”这三种境界,造就了饶公饶宗颐“万古不磨意,中流自在心”的不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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