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遛猫的猪
最近经常看到朋友们在空间里上传结婚照、亲子照,突然感觉时间过得太快了。一些和我上树掏鸟窝、下河游泳摸鱼的人,一个个都束缚起自己年少时候的不羁和不靠谱,竟然要为人父母了,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是件恐怖的事情。
那时候我们想过要成为画家、作家、科学家,要上台跳舞唱歌万众瞩目,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却都在每次升学的时候一个个先后地走进生活的洪流,随水漂泊颠沛流离。最终在某一个类似的时间点,不约而同地收起锋芒,结婚生子,为人父母,辛苦劳作只为填饱肚子。闲暇时候聊起家长里短,谈论猪肉和蔬菜价格,生气的时候把孩子拉过来打一顿,像当年的父辈们一样吼道:作业做完了没?整天就知道玩!
我上小学的时候,农村学校的教室里经常停电,于是大家会去山上采一些松油,点燃了照明。后来这件事情就发展成为我们玩乐的项目,经常逃学去山上玩。有一次8个人在下午上课的时候跑去山上玩,回来之后被一个姓黄的教导主任罚站在校园里,就在那次的行动中我记住了C君。C君的裤子侧线被树枝挂开了,黄主任一边批评我们一边把脚伸进去踹,把裤脚部分的线也完全踹开了。后来回家的时候C君是用手捏着裤子走的,被同学们笑了一路。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很流行炸金花,大家都没钱就把作业本撕下来,把一张张纸当做筹码。放学后20多个人在教室里玩,大家都放一张纸作为底之后,C君一把拍到旁边一个人的肩膀上,吼道:你咋不上底呢?!!众人大笑,回头一看竟然是班主任,于是又被弄到院子里站成一排,午饭都没吃。
C君小学毕业之后没上中学,他爸买了一辆拖拉机给他,跟着师父学车。后来,就在镇上附近给别人拉货赚钱。我有一次回去的时候在路上碰到过他,那时他的拖拉机换成了一个大型的三轮车停在路边,旁边站着妻子和两个孩子。孩子流着鼻涕,脏兮兮的小手在一包方便面里面探索。C君正在跟另一个人递一根香烟,仿佛在谈论着送什么货的事情。我从旁边经过,他看到了我,有点不自然,但是没有说话,像是不认识一样。
A君当年也参加了那次让我们记忆深刻的采摘松油的行动。但是我对他印象最深刻的,却是被他揍了一顿。那时候打架都讲究帮派,一个地方来的自然要亲近些,而来自我们村的男孩子只有两个,势单力薄,加上我很调皮、骨子里内向、嘴又贱,所以经常被揍。一般小孩子打架的打法都是很随机的,大家都没练过降龙十八掌或者九阳神功,所以只能打到哪里算哪里,但他不一样,他是抓住哪里就尽全力打那一处。所以在一群小伙伴围攻我的时候,别人都是踹一脚就跑了,只有他抱着我的头在一个地方一直打,这种打法在我后来看了《叶问》之后,才知道是佛山咏春拳。
A君高中的时候和我不在一个学校,听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也听说他的历史、英语两门课学得非常好,分数很高,但其他的都很差。高考复读的时候我们又到了同一所学校,后来我离开了那所学校,走的时候A君到车站送我,我把自己画的一幅梅花图送给他,车快开的时候,他说,加油,你应该有更好的发展空间的,让我莫名地很感动。
A君复读一年之后依旧没有考上大学,我离开陕西到湖北上学的时候,听说他喜欢的姑娘考上了一所外省的学校远走他乡,而他换了一个高中再次复读了。再后来,认识的人里面,有人说他再次复读之后依旧没考上,有人说他没去复读直接出去打工了并且留下豪言壮语说混不出人样就不回来了。
上大学期间,我回家的时候打听过几次他的消息,但最终,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过得怎样,连他的家人都不知道。而我在网上也看到了他当年喜欢的那个姑娘的很多照片,后来貌似已经嫁人了。
A君和我同岁,从2008年开始,到现在已经5年,也许他已经混出了人样,也许没有。他骨子里是一个不容易服输的人,也是一个对待爱情很执着的人,所以我觉得,现在他应该还没有结婚。
同样是小学时代狼狈为奸的人,还有D君。他原先不是我们村的人,比我小两岁,我上小学的时候他和母亲以及妹妹来到我们村,于是一起上学,一起去别人家的玉米地里偷鲜嫩的玉米棒子烧着吃,一起上山去偷外地人承包荒山种植的苹果,记忆中比较深刻的一件事是因为他打了我弟弟,而我在第二天一起上学的时候,用A君的拳法又把他揍了一顿。
这哥们貌似上完小学之后就外出打工,见识滚滚红尘去了,虽然我们两家房子只相隔几十米,但后来我一直在上中学、上大学,偶然回家一次,也都很少见到他,有一次春节回家,他也回家了,拿着两个水桶准备去井里挑水,我们简单地寒暄几句,就匆忙离开。
不久之后,我从母亲口中知道他已经在老家的旧房子里悄悄结婚了,新娘子据说是湖北人,再不久就生了个小孩。后来,我家和他家因为一点小事闹了矛盾,互不来往,我们原本已经生疏的关系也就没了,到现在我都没见过他的新娘长的什么样,也不知道他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D君那时候没有谈论过他有什么理想,少年时代的我们,心思也很少放在前途上面,只记得他说过最起码要让父母和妹妹过上好日子,还说以后挣钱了要把我们村里通往外面的那条坑坑洼洼的路修一下,那时候我们都觉得父辈们没钱也没多少文化,让家乡人民都过上好日子,就看我们这些后起之秀来发挥光芒了。
大学毕业我直接参加了工作,每隔几个月就把积蓄寄给家里,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想买的东西到现在都没舍得买,想去的地方也越来越不敢去。眼看着经济快速发展、房价不断攀高、工资以不变应万变,前途变得非常极其以及特别的渺茫,恨不得一头撞死。而D君,也是偶尔在西安等地打短工,又要照顾家里。全力也只能仅仅够父母孩子吃饱穿暖。看来,他是实现不了给家乡修路这个宏伟的愿望了。
前年的11月,从小一起长大的F君结婚了。因为离得太远,没能赶回去道贺,就让母亲和弟弟去了。过年回家的时候在他家里四个人喝了两瓶西凤酒,打了一晚上牌。F君说,他大学毕业之后在西安当了一段时间的游泳教练,后来在一家超市认识了现在的妻子。两人一同去了河南,在南阳开了个小店,日子过得一般。
去年冬天,F君打来电话说找我借点钱,他弟弟要买房子结婚了,差点钱。那时候正在采访一家企业,老板乐呵呵地带我们去吃饭,一个大圆桌坐了十多个人,个个都是身价千万。我到外面问他要多少,问完就后悔了,因为我刚刚把钱给家里寄回去,手上只有几百块钱,他说,五千,没有的话两千也行,凑一点算一点......我很为难地告诉他,我家也正在建房子,手上确实没有钱可以挪用......他知道了我的难处,显得有点尴尬,顺势问起我家建房子的事情,聊了几句匆匆挂了电话,说要找别人看看。
过了两天,父亲和我打电话的时候无意间说起,F君的弟弟也去了趟我家,他弟弟和我弟弟也是同学,从小关系不错。
过年回去的时候,在街上遇到了F君,他正和妻子一起摆了个小摊在卖皮带、钱包,他说是南阳店里的东西,回家了就带了些回来卖。腊月的天气,永丰街上冷风嗖嗖,人来人往,我看见他的妻子抱着出生不久的小孩子,坐在一旁冻红了脸,不时哈气暖手,他正在和一个买皮带的人交谈,那人说给30块钱,他说35块,30块进货都进不来......
帮他吆喝了几声、太阳西下,人群渐渐退去,一起收拾好了东西去他家。晚上照例喝酒聊天,说起小时候一起去偷别人家核桃、偷板栗、去河里钓鱼的事情,还说起以前都希望好好学习考大学、赚钱养家,让父母不再操心的愿望。他叹口气,说,我现在这样子算是废了,只想着只要不违法,做什么赚钱快我就愿意做,我看着他已经日渐苍老的面容,不忍心再说什么,而在一旁的小床里,那未涉人世的小孩子正睡得香甜,F君轻轻地给他掖了一下被子,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和无奈。
二十年前,父母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告诫我们要走出秦岭山地,改变自己的命运。现在看来,我们又得把这些没完成的理想和希望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教导他们一定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而那些和我一起长大的不良少年,正在抛弃曾经不靠谱的理想、收起年少轻狂的锋芒、渐渐地向残酷的生活妥协,努力地做一个好父亲和好丈夫。这种情景虽让人害怕,但却是我们真实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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