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吟山(未经许可转载必究)
以下这些文字,写于九年前的2011年。今天无意中在一个文档中看到,竟早已忘了它的存在。也许是那晚思念已故的亲人,情难自抑,含泪写下,就让它静静地躺在电脑里了。
值此清明时节,把这些文字放在这里,默默念诵以缅怀。
(以下写于2011年1月7日 星期五)
阴历正月初五是爸的祭日,再过一个月,便是三周年的大祭了。妈妈考虑到春节期间亲戚朋友各有各的家事,便打算提前一个月把祭奠佛事做了。
也就是明天。
生活继续着,时间过得象对风喊出的一句话,忽得一下,就无影无踪,难以追寻了。但对亲人的思念,却总是在不经意间,象谁家墙上的爬山虎,爬满心头,每一个触须都让人感觉生疼。
每当翻启相册,或是看到路上相似的的背影,就有一种念头冒出来,是不是我的亲人还活在世上,一切只是一场梦,回到家,还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但,现实是,他们已经永远离我们而去了。
2008年的那场大雪,送走了我的爸爸,仿佛那铺天盖地的白色,是为我家而下。而就在前一年,早春的一个雨天,我们送走了亲爱的外公。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接连失去了两位亲人,满怀里对生命的无奈,对亲人的哀思,找不到更合适的方式表述。
每次打开电脑,手一接触键盘,胸口便象堵着什么,未开言,泪已成行,模糊了双眼。即使今晚,几年过去了,鼓起勇气想写下些什么,以表达对亲人的哀思,却也是不得不几次停住, 潸然泪下。
爸爸还很年轻,按现在的标准,那时刚入老年人的行列,如果没有意外,还有20年的光景可以和我们在一起。但,现实是这样的无情,病魔就这样悄悄地来袭,匆匆地将鲜活的生命带离了人间。
爸爸的病其实是早就有感觉,第一次我和妈妈陪他去人民医院检查,那庸医却什么也检查不出来,说胃酸过多的人,绝对不会得胃癌(对于这个说法,至今我也没去证实)。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高兴之下,在国贸大厦陪着双亲买了几件衣服,我说只要没有大病,花点钱没有关系,值得高兴。
接着就按那庸医所说的十二支肠发炎吃了些常用药。仅仅是三个月后,因为感觉还是疼痛,再去专业医院就诊,医生却告知了病情的严重性。
马上安排动手术,医生说已经属于中晚期了。我真的很悔恨,如果提前三个月,情况也许不会那么糟,也许我不会这么快就失去我的爸爸。为什么现代医学,在这么多先进仪器的辅助下,什么化验,什么B超,单子一大叠,却仍然不能确诊这样并不疑难的病情!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心存侥幸,期盼着有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因为医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何况,爸爸是一个坚强又豁达的人,这种心态应该有利于病情的好转。手术后,爸爸对自己的身体很有信心,因为感觉胃口还可以,体力也并不怎么差。爸爸是拒绝做化疗的,因为医院里那么多病人受够了化疗的罪,还是逃不脱死神的魔掌。
然而,一切并未随我们所愿,病魔还是没有放过我爸爸,就在大家欢天喜地过春节的时候,我亲爱的爸爸却带着对生的渴望,对家人的眷恋,无奈地离开了人世,离开了爱他的亲人。
爸爸,明天你会来家里么?
今晚,我也思念我的外公。
一直来,外公都不是一个外表慈祥的老人,更多给予人的是一种严肃和严厉。这与他的性格有关,或许更与他的经历分不开。
少年田头劳作,青年时在上海资本家企业里做过工,也曾作为船员随外洋轮船去过旧香港,下过南洋。后来又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却在文化大革命中吃尽苦头。
没有一点圆滑,正直得不可能谋得一官半职。写足了满满一抽屉的资料,经过几年的努力上访,才争取到平反昭雪,照顾着农转非。上个世纪80年代初,六十多岁了,落实政策照顾着开了个小烟酒商店,成为了一个自食其力的个体工商户,拖着作为革命者和“反革命”者留下的老伤老痛,骑着自行车进货卖货。
原上海的工作单位也承认了外公的工作资历,每月给予养老金的发放,以及医药费的报销,也算是解决了养老之忧。
外公在晚年,对自己的人生经历,没有感到半点的忐忑和不安,踏实坦然。他回顾一生的坎坷,曾要求我帮他写回忆录,当时我还在大学期间,可能是对家人太熟知了,就觉得平凡的外公,怎么可以有回忆录可写?
我一直找借口拖着,后来工作这么多年,外公也没再提过,直到现在,我真的很后悔没有静下来听外公仔细地讲讲他的生平,没有能为他写写回忆录;直到现在,我才觉得,回忆录谁都可以写,不一定非得是名人。但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外公带着他一生的故事永远走了。
外公一生光明正大,对别人也是严厉苛刻。看到不公,不管是否领导是否干部,一律不留情面。所以大多数干部都难看他,是因为大多数干部都不公。连我们全家都怕他或者说是敬畏他,邻居亲戚都这样。
我大学之前的大半时光,是在外公外婆家度过的,尽管这样,我还是很怕他,怕他严厉的批评和严格的要求。
但随着外公渐渐年老,却越来越依赖和信任我,遇事都与我商量。我也越来越感觉到我是外公最疼爱的人,这是我小时候根本没感受到过的。
那年初,我住院动了手术。出院后,已是病重卧床的外公把我叫到床边,费力地从自己的手上摘下那枚陪伴了他很多年的金戒指。说金能辟邪,还说自从他戴了这枚戒指后,就很少生病,一定要让我戴。
说实话,现在已是铂金引领时尚的时代,何况还是一只老款的男式戒指呢!并且外公自己又是病重中人,说需要,岂不是老人家自己戴更紧要!可老人一定要我戴上,为了安慰他,我只好戴了几天又套在了他的指上。
外公的最后几天是在医院里度过的,那时他已经极度虚弱。我每天一下班就跑到医院去,为的是多陪陪外公,一边鼓励他春天已经来了,天气热起来了,病就会好了。
外公是最相信我说的话了,尽管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内心却在流着泪,因为医生说外公的肺已经失去应有的功能,没有办法医治了。
记得外公走的那天,正好是植树节,中医院旁边的小河边,杨柳已经抽出绿芽了。本来外公也以为,当春回大地的时候,他就会病愈和我们一起回家,却谁知,在我们的痛惜中,独自走向了另一个世界。
失去亲人的日子里,每当夜深人静,或驱车在蒙蒙细雨中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他们,想起他们给予我们的不朽的爱,和难以报答的养育之恩。
今晚的文字,今晚的泪,祭奠我逝去的亲人。我的血管里流淌着他们的血液,对他们无尽的思念,是永远抹不掉的生命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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