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长大，她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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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豆大的雨滴啪嗒啪嗒落到脸上，李勇胡乱抹了一把弯腰蹲在路边。

他把头深深埋进自己的臂弯里，透过腋下空隙瞄见马路上飞速转动的轮胎。

陈飞燕走了，任凭他拼命追赶，一双光脚怎么也赶不上轮胎的速度。

李勇望着出租车飞驰而去的背影愣住，直到头顶这一声闷雷响起，他才感觉到胸口压了块石头。

看着脚底板上渗出的血迹，李勇耳边一遍又一遍响起陈飞燕的抱怨和唠叨。

你再这样，我要走了，我走了，走了......

同样的话她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李勇始终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这回她来真的。

李勇摇摇晃晃回到家里，默默收拾起满地的狼藉。

盘子，碗筷，还有酒瓶散落一地的碎片，刚才它们破碎是那么清脆响亮，此刻却那么扎心。

借着点酒劲，李勇毫不客气耍了一把威风，刚吃了一半的饭菜摔得满地都是。陈飞燕不是逆来顺受的主，甩手给了他一个大嘴巴。

要搁在平时，李勇怎么也不敢还手，不知道今天是喝多了还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他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巴掌。

不想过，给老子滚！

好！你等着，我现在滚给你看！

就这样，陈飞燕摔门而去。

李勇拉开那扇破旧的简易衣柜看了一眼，所有物品摆放整齐，她连一件换洗衣服都没带，应该会回来吧？

2

李勇和陈飞燕两人完全自愈恋爱，没有家长反对也不受门第束缚，原本应该自由自在的小日子，一点都不平静。

七年前李勇孤身一人闯天下来到温州，跟大多数打工仔一样，他到工厂的流水线上做鞋子。

收入不多，却比学校的滋味好受太多，至少不用听课堂上老师念经，也不用担心班主任悄无声息杀个回马枪。

一段时间内李勇庆幸自己的选择，要不是他拼死抗争，他老爹非得摁住他读完高中不可。

可是全县人民都知道，他念的那所三流高中不过是混日子，没个鸟用，还不如早逃早超生。

李勇这一套逻辑，差点没把他老爹气死。

很快，李勇就给老爹找了颗救心丸。到流水线工作不到一年，他认识了产线老员工陈飞燕，并顺利追她做了女朋友。

陈飞燕虽说是老员工，也不过比李勇早来了半年而已，实际年龄比李勇还小一岁。

她年纪不大做事却总是一板一眼，李勇见她那认真的样子就却得特别逗，总借着工作的由头去接近她。

相处久了，李勇才了解到，原来陈飞燕是被迫出来打工的。她跟自己不一样，学习成绩很好，也考上了重点高中，但家里没钱给她继续念书。

所以，她做事总是憋着一股劲。

3

李勇天生是个活宝，每天有耍不完的嘴皮子。陈飞燕跟她在一起不就，性格也慢慢开朗。

两人每天上班下班，生活虽然单调，小日子却也甜蜜。

陈飞燕是个有主见的女孩子，她不想像其他厂妹一样，流水线上做个几年，回家结婚生子。

她跟李勇说，希望两个人一起努力，可以留下来，留在大城市生活。

李勇笑他异想天开，却也乐得配合她去实现梦想，你说吧，怎么才能留下来？你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

于是，在陈飞燕的谋划下，两人开启存钱计划。起初三年，他们每年也就存个两万块钱。

但是就那么两万块钱，陈飞燕宝贝似地藏着，一年年看着账户上数字变化，她感觉自己距离梦想越来越近。

钱存到第四个年头，两人开始同居，准备过年就回家见家长。

谁知道同居不到一年，李勇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天天喊着问陈飞燕要钱，今天要买手机，明天同学生病。

陈飞燕每天忙着工作，忙着上函授本科，她起初也没太多经历注意生活上的细节。后来，她才发现李勇除了要钱还慢慢开始抽烟喝酒。

抽烟有害健康，喝酒伤身，别染上哪些坏习惯，你没事可以学点技能，考个学历。

陈飞燕劝说次数多了，李勇更不屑一顾。

我上完白班上夜班，为了多挣几百块钱，你恨不得我天天上夜班，我我都沦为你赚钱工具了，要几个零花钱还不行啊？

争吵一旦开始，无止无休。

陈飞燕劝的次数多了，心底里的失望也一点点累积，她有意无意地说，我要走了，要走了......

其实，那几个字都是内心的真实表达。两人一间房的出租屋本来就不大，自从李勇开始抽烟喝酒，家里可以说是乌烟瘴气。

4

如果说这些都是小毛病，陈飞燕也就忍了，直到她发现李勇的秘密，才觉察到情况的严重性。

卡上的定期存款，莫名其妙少了一万，陈飞燕盯着李勇问怎么回事。

钱虽存在陈飞燕卡上，但是两个人的共同财产，密码也是两个人共同掌管，原本说好谁用钱要通知对方。

奇怪的是，李勇悄悄动了那笔钱。他说用来买游戏装备了，工作那么累，买点游戏装备消遣一下也不为过吧？

陈飞燕随顺手打开他的账户，李勇立刻露馅，他确实买了些游戏装备，但是没超过两千块钱，剩下的全部打赏给女主播了。

陈飞燕顿时火大，除了工作又是美甲又是甜品，不过是为了一点能够留在城里的念想！

你背着我去打赏个别人，可有半点体谅过我的辛苦？！

你愿意糟蹋自己的血汗钱，立刻拿去！

两人大吵一架，李勇跪求原谅。从那以后，陈飞燕对李勇看得更严，也就唠叨得更多。

没想到，这一个忍不住，他喝了两口小酒，莫名其妙发作起来，还动手给了陈飞燕一个嘴巴。

事后，李勇酒也不喝了，烟也不抽了，眼巴巴等陈飞燕回来。

等了三天，他收到一条转账短信，陈飞燕给他转了两万六千块钱，备注留言：两清。

5

即使改掉所有的坏习惯，李勇再也没等到陈飞燕。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辞了工作，换了电话号码。

收到转账的那一瞬间，李勇立刻回拨，电话已经关机。

大半年过去，没有陈飞燕的日子，李勇把所有的工作调成夜班，收入上来了，身体却垮了。

一个人躺在床上瑟瑟发抖的时候，他才意识曾经两个人的生活有多么珍贵。

一路走来，三年时光，胡闹有人笑，饿了有人陪，病了有人疼，平凡的日子里藏着多少美好，自己却没有好好珍惜。

第二年开春，为了寻找陈飞燕，李勇辞了温州鞋厂的工作，转身去了深圳。

就因为李飞燕说过，有机会想去深圳看看，李勇想去碰碰运气。

大大小小的厂子去了五六个，工作换了五六份儿，忙活一年，李勇没得到一点儿关于陈飞燕的信息。

每逢休息日，他背着自己的背包，各处商业街到处去走，幻想着说不定能遇见她。然而，幻想终归是幻想，每一次，他都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恰逢年关，家里老爹催着他回去相亲，李勇站在天桥上望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感慨，陈飞燕也许只能成为过去了。

她是个说到做到的女孩子，既然下定了决心离开，也许从她说要走的那一刻就认真了吧。

如果失去是成长的代价，我想我已经长大。

但是他不知道，他与陈飞燕的差距，在他离开校园的那一刻，已经注定。

6

回去路上，夜色渐浓，李勇骑单车穿梭在城中村忙碌的小道上。

他一个不留神差点撞到别人身上，还好一个飞跳，车子倒了，人没事儿。

对不起，对不起......

李勇慌忙道歉，女孩笑笑没事儿。

他扶起车子准备走人，没想到对方一脚踹过来，车子还没扶起来又倒了。

对方是女孩旁边的一个男孩子，长得一个白白净净，看起来很文气，没想到脾气也这么火爆。

李勇笑着打哈哈，你没事儿吧，干嘛揣我车子啊？

你骑车不长眼睛啊？对不起管用，还要警察干嘛？

......

李勇正要再解释，女孩推了她旁边的男孩一把，走吧，别找事儿了，我没事儿。

谁料，不劝还好，一劝那男孩子更是火大，说那女孩子不识好歹，向着外人。他随手一推，那女孩子一个趔趄摔倒地上。

女孩子双手着地，地面是碎石子铺地，她手心里顿时渗出血迹，眼里含着泪花。

李勇心头一紧，一拳挥出去打在男孩脸上，仿佛打在曾经的自己脸上，除了欠揍，没有别的词语能表达他那一刻的心情。

警察局出来，李勇又要赔钱又要道歉，男孩跟女孩牵着手走了。

李勇痴痴地看着，听人说陈飞燕通过自考上了大学，也许她也正在某个地方牵着一个男生的手吧。

他摇头苦笑，有多少混账的青春，终归会变成混账的现实，那个因为爱情而选择忍受的女孩子，总有一天也会长大。

等我长大，她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