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打开方式,是悄悄和暖的风,是怯生生泛黄的柳梢头,是暗暗努出一两个嫩芽的草。
那风,虽然感觉不到太大的暖意,但轻柔多了。那树,不敢奢求绿意盈盈,这份鹅黄也新鲜悦目。至于草色,淡得难寻踪迹,可有心人愿意蹲下身来,发出一阵阵惊喜。
初恋就像这些:胆怯,羞涩,压抑。
他好像只有一身衣服:浅骆色上衣,深蓝涤卡裤子。总穿得干干净净。听说头发总是自己剪的,听说每天要给家里干很多活,听说他妈总是病,听说学习挺好的,听说……
他放学后不回家,做完了作业才走。那时农村学校里哪有灯啊,赶在太阳下山前必须借着亮写完。那时刻苦的孩子们也多啊,家长哪用催作业,他们倒是这样催:“还看书,还看书!快去放羊,快去洗衣服!大人们这么忙……”他是爱学习的,我也是。都知道回了家基本没有机会碰书本,就在学校多呆会吧。
他大概回家后一进门就拿起扁担去挑水了,因为我才在学校门口看到他走,一会儿就遇到挑着水荡悠荡悠在路上的他了。
他比我大两级,有不会的题,就会问他。
后来,他考上县城的重点高中,住校了。村里学校合并到乡里,我天天骑车去几里外的中学。
我和女孩子们结伴走,有时他从学校回家,会遇上。他在前面猛蹬,呼呼呼超过去跑了。等到村头,伙伴们各自朝着家门去了,我拐向自家的那条小路,他等在那里,看着我笑。问:学校还行吗?学习还行吗?
问题多么正常,可他的特意等,让我觉得这是惊人的秘密,一件极羞涩的事情。
也有时,我们在前面骑车,后面总有一辆车子跟着,回头一看,是他。天呢,你倒是快走呀?让她们发现多不好?他竟然一直保持二十多米的距离跟着。又跟到村头,我到了那条自家的小路上,他猛追上来。也就问:学校还行吗?学习还行吗?也会说:我分理科班了,我期中考试考了第几名。
有时,会把《辽宁青年》带来给我。
有时,会把复习的资料整理好给我。
有一回,他送我一本新书,中考数学题集,我不知道他怎么省的钱。他家有多穷呢?据说,妈妈的药费都要一拖再拖,他的衣服里面很破,为了省钱,十五里的路他每天骑车回家。所以,这份心意太贵重了。
在高二结束那年,他放弃升高三,选择当兵了。他和我说:“我考上大学,我们家供不起。这是我唯一的一条路。”
之后,我们写六年的信。
那一朵未开的月季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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