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朵未开的月季花(一)

作者: 鹿慕溪畔 | 来源:发表于2019-04-25 23:47 被阅读11次
    那一朵未开的月季花(一)

    春天的打开方式,是悄悄和暖的风,是怯生生泛黄的柳梢头,是暗暗努出一两个嫩芽的草。

    那风,虽然感觉不到太大的暖意,但轻柔多了。那树,不敢奢求绿意盈盈,这份鹅黄也新鲜悦目。至于草色,淡得难寻踪迹,可有心人愿意蹲下身来,发出一阵阵惊喜。

    学校后面的山,终于冒出了山桃花,估计山涧里的冰开始融了,我们像山羊一样爬山跳涧。白白的冰卧在那里忍了一冬,我们举起大石头,一起喊着“嗨”砸下去,冰坨子纹丝不动。男生选块更大的石头,举高高,大喊一声“哈”,石头“轰”地捣在坚冰边缘,冰凌四散,大伙儿马上去捡。男生直往嘴里塞,冰冰凉凉,高兴得直叫。女生要选干净的,然后细细呷着。我还用块手绢托着嘬,这吃法还算秀气。

    上了初中,我就不和他们一起去砸冰了。山桃花再开了,我去折了一枝回来插瓶里。我妈不耐烦地说:这是弄啥嘞。我赶紧把它收到粮房里。

    同学有变化了,学习总是第一的二豆,开始退步了。她说以前数学就挺好嘛,怎么又冒出个有理数,数还有理没理的,真是不懂。我倒反了,以前不起眼,现在成了尖子生,老师和我爸说:这个娃挺灵。我爸曾经是要集中财力(尽管没钱)供我哥的,这么一听,觉得把我也捎带培养下吧。

    那时,爱看书搞得眼睛近视了,常常认错人出笑话。我爸就带着我去市里配了眼镜。我成了班里唯一一个“四眼”,从形象上看,更像个好学生了。

    老师的话,又加上戴眼镜了,村里的叔叔大爷婶子大娘们见着我就叫“眼睛先生”,舆论势头强大,我发现自己配合入戏,也开始向“先生”靠拢。冰,一定不会砸了。踢毽子,也适可而止了。我更多读书,刻苦学习,要对得起戴着的眼镜。

    农村学校里哪有灯啊,好学的娃都赶在太阳下山前借着亮写完作业。那时刻苦的孩子们也多,家长哪用催作业,他们倒是这样催:“还看书!还看书!快去放羊,快去喂猪,大人们这么忙……”

    他也是放学后不回家,做完了作业才走的人。我们都知道回了家基本没有机会碰书本,就在学校多呆会吧。那时候的爱学习,可能是对比艰苦的劳动而言,学习算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吧。

    他比我大两级,有不会的题,就会问他,别人也问他。

    他好像只有一身衣服似的,浅骆色上衣,深蓝涤卡裤子,总穿得干干净净。听说头发也是自己剪的,听说每天要给家里干很多活,听说他妈总是病,听说……

    他大概回家后一进门就拿起扁担去挑水了,因为我才在学校门口看到他走,一会儿就遇到挑着水荡悠在路上的他了。

    后来,他考上县城的重点高中,住校了。村里学校合并到乡里,我也天天骑车去几里外的中学。

    我和女孩子们结伴走,有时他从县城学校回来,会遇上。他在前面猛蹬,呼呼呼超过去跑了。等到村头,伙伴们各自朝着家门去了,我拐向自家的那条小路,他等在那里,看着我笑。问:“学校还行吗?学习还行吗?”

    问题多么正常,可他的特意等,让我觉得这是惊人的秘密,一件极羞涩的事情。我慌乱地回答,东张西望,怕被人看见。

    也有时,我们在前面骑车,后面总有一辆车子跟着,回头一看,是他。天呢,你倒是快走呀?让她们发现多不好?他竟然一直保持二十多米的距离跟着。又跟到村头,我到了那条自家的小路上,他猛追上来。也就问:“学校还行吗?学习还行吗?”也会说:“我分理科班了,我期中考试考了第几名。”我“哦哦哦”应着,车子不停。一次,他竟然一把把车后座拽住,我像只小鸡一样瑟瑟地抖。我不是怕他,我是怕别人看见。他生气我的不理,拽住车子不说话。我生气他不体谅我的害怕,默默哭了。他赶紧放开手,我逃回家,关上大门,假装没事的样子,吃了饭,做了作业。晚上睡下就难过地轻轻哭:我多想和他好好站一会儿呢!

    县中学到乡中学几里地,他也写信给我。学校传达室白白的信封竖着,比站在那里说的话多多了,虽然也是什么学习、读书的内容,但这是一个帅气阳光的男生写给我的,就好大的不一样。我像个小偷一样去拿信,再像个傻瓜一样去看信,又像个地下党一样藏信,还要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样回信。妈的,怎么那么压抑!

    有时,他会把几本《辽宁青年》带来给我。

    有时,他会把复习资料整理好给我。

    有一回,他送我一本新书——数学题集,我不知道他怎么省的钱。他家有多穷呢?据说,妈妈的药费都要一拖再拖,他的衣服里面很破,为了省钱,十五里的路他每天骑车回家。所以,这份心意太贵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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