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到丛林中追踪一头野象是件危险的事,不带枪械与大象搏斗更是自寻死路。可他决心要做。
他生活村子离野象谷不远,野象迁徙的季节,村里人为防止野象进村伤人或糟蹋庄稼,组织起来在村子外围撒上胡椒粉、辣椒粉等刺激性气味的物质,野象嗅觉灵敏,鼻子敏感,闻到这些物质会难受得主动躲开。
象群远离了这一带后,村里广播通知,使村民们放松了警惕。
昨日是赶集日,他们一家只留下大儿子守家,其他人到集市上卖自己种的瓜果蔬菜,并采购生活用品。
散了集,他和家人欢欢喜喜满载而归,走进家门却惊恐发现家里进了土匪。
大儿子贪玩,扔下看家任务,到朋友家去了,不幸忘了锁大门。
屋内什么都没丢,所有家具颠三倒四堆在地上。
屋外菜园的光景让一家人心碎。七零八落的白菜,踩得稀烂的萝卜,啃得所剩无几的黄瓜、丝瓜、南瓜...数月辛勤劳作的成果全毁于一旦。
据地上野象留下的脚印和粪便来看,闯进他家大肆破坏的野象只有一头。
一家六口人主要以务农为生,这些损失让原本就生活拮据的一家人十分痛心。
年迈的父亲杵着拐杖不停咒骂野象,母亲和妻子在一旁狠狠责骂刚回到家,一脸内疚的大儿子。小女儿抹着眼泪,蹲在田里捡那些象腿坏的蔬菜,她怎能不伤心?翻地、播种、浇水、施肥、灭虫...田里的工作,她都尽了不少力。
难道他们一家只能白白咽下这口气?谁能给他们作出赔偿呢?之前村里有人家发生这样的事,去县城报告,却被有关部门当作足球踢来踢去,至今没有解决办法。
若要咽下闷气,他是不甘心的。
“我明天去找那畜生!”他紧握着拳头向家人宣布。
“我们不能把大象怎么样”妻子愤懑不平地说,“政府不允许。”
“不会要它的命!听说大象的 记忆力和人一样强,我要让那畜生长个终身难忘的教训。”说完,他冷着脸走入工具房。
一堆布满尘土的杂物中,他翻找出了爷爷留下的大型捕兽夹,花了一下午和一晚上时间,将锯齿型刃口打磨得光滑锋利。
第二天,迎着血色朝霞,他握着长刀,背着捕兽夹,腰间别着个弹弓,独自步入象谷丛林。
大象这种身形庞大的群居动物迁徙时,一路上会留下不少痕迹。
丛林里地势坑洼不平,灌木丛生,有很多地方可以布置陷阱。
他循着野象们走出的兽道,终于发现了那头落单野象的踪迹,大致判断了其前进方向。落单的野象会一路寻找象群留下的痕迹回到自己家族,他利用这一点,将陷阱设在象群曾经停下歇脚饮水的溪涧边。
溪水不到两米宽,水质浑浊,看不出有多深。溪边的鹅卵石湿滑非常,他小心翼翼将捕兽夹安置在一个洼地,用树枝落叶做好伪装,并用香味浓郁的松树枝叶掩盖住自己的味道。
完成陷阱之后,他蜷缩在溪边灌木丛中窥伺,两小时过去,野象不见踪影,他焦急得从灌木丛中爬出,原地踌躇一刻钟,打算再去别处追踪野象。
又过了近一小时,他继续穿梭在丛林深处中,远处乍然响起一声尖锐凄厉的象嗥,定是象腿踩到捕兽夹了。他飞速朝溪边冲去。
隔的很远就能听见野象痛苦的嚎叫,隔着一段距离,他看见野象发着哀鸣,在几棵参天大树间跪倒 ,又站起,狂乱地要拜托死咬着它左前脚的捕兽夹。
他紧握着安上了土弹的弹弓,蹑手蹑脚接近野象,在离它数米的地方小心环顾,远寻找一个最佳机会射瞎野象的一只眼睛。
忽然,野象似察觉到危险猛跳一步,朝他所在方向转过身。他慌乱的眼神对上了野象狂怒的眼神,他被野象发现了。
发狂状态的野象似要朝他冲过来,他猛吓一跳,立即撒腿狂奔到溪水边,想一步跨过一米多宽的溪水,可对岸鹅卵石湿滑异常,一脚踏上去他便滑了脚,石头擦破了他的右腿,他全身栽进溪水中。溪水齐腰深,可水底湿滑,使他站立不稳,被水没过了头,他不识水性,慌乱之下让水进了口鼻,呛水窒息。不知在水中挣扎了多久,就在他意识开始涣散的关头,幸被一条微暖肉圆的东西缠住臂膀,拉回岸上。
“居然是你救了我。”他一边咳出水,一边感叹。
野象默然冲他扬起鼻子。
这是头未成年的公象,扇着一对耳朵,看到他醒来,没有发起攻击也没有转身逃跑,而是以柔和的目光看着他,缓缓走到他身前,伸出柔软的象鼻轻轻碰了碰他被石头划破,血流不止的右腿,还举了举自己同样受伤的左前腿,似是在安慰他。
原来大象也会有怜悯这种感情,他伸出手抚摸野象的鼻根,心头怨气已烟消云散。看来这家伙和他大儿子一样,是冒险喜逞勇的半大小伙子,八成是因为贪玩和象群走散了。
听说过大象有灵性,他没想到会这么有灵性,低头沉默了片刻后,他沉重叹了口气,苦笑着说:“傻孩子,以后遇到人类别随意亲近,万一就遇上了设陷阱害你的坏人呢。”
他想起自己之前强烈的怨恨,觉得羞愧不已,在大自然中,只有人类划定了绝对不让其他动物分享的独占领域,而对于天地为家,四处迁徙的大象来说,这是无法理解的。
他能够勉强站起来时,野象摇晃了一下脑袋,缓慢转身离开。
手机因进水开不了机,他只能杵着长刀一瘸一拐走回村子。回家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野生动物救助站打电话报告受伤野象的情况。
至于那个捕兽夹,很快被他拆解,当废铜烂铁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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