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多着嘞

在家种菜的老安叔，今年种了一亩葱苗。没想到今年这葱苗不好卖。这让老安婶可没少嘟囔他。这不，又开始了——

老安婶一边剜着葱苗，嘴里不停的嘟噜着：“不让你种菜吧，你偏要种。你自己说说，你这几年种菜卖多少钱？别说攒着钱了，还不够零花的呢。……”

老安叔不说话，在后面用破呢绒草捆着葱苗。

“你自己说说，”老安婶继续说，“你都没有一个傻子打小工挣得多。叫你出去打工吧，你是死活不干，一说都是什么干自己的事业呀，还有那叫体现什么价值啊。都一套一套的。你看你现在都混成什么样子了，有谁看得起你？”

老安叔直了直腰，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两口。一声不吭地继续干活。他知道，这几年没挣到钱，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招来老安婶更厉害的奚落。

但老安婶嘴里却没有停的意思，似乎还 有点越说越激动。

“就说你卖菜吧：给人家多点不算；少给点钱不吭；人家临走再拿你点也不拦着。就没见过你这样好说话的人。再说这葱苗吧：别人买的都是十几块钱一斤的种子，你非要三四十一盒的，那一盒就装四两；别人卖的葱苗都是论捆，你倒好，论秤。说什么不能哄人骗人。你不看看现在谁还相信有好人！”

老安婶有点越说越激动了。老安叔看了看地上剜好的葱苗，轻轻地说：“够了、够了。”

“一说你就烦。跟着你成天价累死累活的，还不让人说个话。”老安婶声音大了起来，明显的有点急了。

“我说的是葱苗剜够了，回家做饭去吧。”老安叔说话依然和缓。

第二天一大早，老安叔便跑到了集上。卖葱苗的有好几家。都是用湿稻草松松地捆着，整整齐齐地立着，都一般大小，非常好看。老安叔知道，他那一捆连泥带土的也没有三斤；再看自己的，用呢绒草捆得结结实实，长短不齐大小不均。立不起来，只好卧放在地上。

集上人渐渐地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的，很是热闹。但老安叔的葱苗却没有几个人问，都是远远地看看，摇摇头就走了。都快十点了，来了一个熟人。说是熟人，其实也就是在集上卖菜认识的，甚至连人家的名字都叫不上来。要了他十五斤葱苗，收了人家七块钱，还4有点不好意思。然后就再没人来买了。老安叔心里是真急呀，可脸上却没有带出来，就是两只脚在那里不停地踱着。摸了摸口袋，大半盒烟也抽完了，于是，抽出五块钱，去旁边的商店买了盒烟。正低头拆烟盒，就听有人叫他：“安哥，卖葱苗呢？”抬头一看，原来是同村的，常年在外打工的二凯。

“哟！二弟呀，啥时候回来的？”老安叔问。

“昨天下午刚回来。”二凯说。

老安叔拆开烟，抽出一支递过去，二凯赶忙拦着。

“别别别……，你抽我这个。”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精美的烟盒，抽出两支，递过来一支。

“好好好，那就吸你个好的。”老安叔接过烟。

“啥好的呀，也就是二十几块钱吧。”二凯一边点着烟说。

“是吗？诶，怎么这半晌不夜的回来干嘛？”老安叔问。

“不挣钱呗！前些天干那活，一天合六百多，干完了；这几天这活一天只合三百不到，我歇着也不干呀。”二凯仰起脸吐了口烟，继续说 ，“等几天，有好活了再走。”

“差那么多？就是不能干。二弟，今儿赶集想买点啥？”老安叔叉开了话题。

“院子里有片闲地，我想买点葱苗载上。正好你在这卖葱苗呢，来，安哥，给我来两捆”

“好的。两捆够不够啊？”老安叔拿两捆葱苗，放到二凯的电车上。

“够了够了！安哥，多少钱？”二凯说着，从身上掏出几张一百的，抽出一张递过来。

“说什么呢二弟？谁跟谁呀，能要你的钱吗？”老安叔说什么也不接那钱。

“那怎么行？卖东西不要钱行吗？”

“怎么不行啊？自己种的，再说了，这东西也不值钱。拿走栽去吧。不够再上我地里剜去啊。”

“哎呀，你看这多不好意思。那好吧……”二凯把钱装了回去，掏出那盒好烟，“安哥，来来您再抽一支。”

“那行……那行”老安叔接过烟。

“安哥 那我走了啊！”

二凯走了，老安叔点着那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呛得他一阵的咳嗽。

这时，走过来一胖一瘦两个老太太。瘦老太太好像腿有点不得劲，走着一歪一歪的。瘦老太太问：“卖葱苗的，多少钱一捆啊？”

总算有人问了！老安叔赶紧说：“大娘，不论捆，论秤，五毛钱一斤。”

“啥？五毛，太贵了吧！”

“大娘，不贵。我这是实数实价，该多少要您多少。”

“好吧，你看看这捆多少钱？”瘦老太太拿起一捆，老安叔放到秤上。

“五斤半，您拿两块半钱吧，大娘。”

“就这么一小捆就两块半？两块钱行吗？”

“不行大娘，还多半斤没给您算呢。”

“人家那么一大捆才两块钱。就这么一点儿要两块半，你说，两块钱卖不卖吧？”

“不卖”

“不卖不要你的了。这人真尖，差五毛都不行。”老太太一歪一歪地走了。

老安叔拿出手机看了看，都十一点多了。眼看着别人的都快卖完了，自己的却卖不出去，老安叔更着急了。这可怎么办？回家又怎么跟孩子他娘说呢？没办法，再等会儿吧。又点着了一支烟。

不大一会儿，那两个老太太又回来了，瘦老太太抱着一捆葱苗，到了老安叔跟前，一边一歪一歪地走一边说：“看看，人家这么大一捆才两块钱；你那一点儿两块还不卖。那你就看着吧，看有谁要你的。”

老安叔没搭理她，很很瞪了她一眼。忽然发现瘦老太太上衣斜口袋里，两张钞票窜出了大半截，一张二十的一张十块的，一碰就能掉下来。老安叔心里说：掉了活该，我才不管呢！但是没管住自己的嘴，冲着老太太大声说：“大娘，您的钱快掉了！”

“是啊是啊！”胖老太太看看说，“老嫂子，快放好吧。”

瘦老太太低头看了看，忙用手把钱塞好，拍了拍口袋。

“老嫂子，咱碰见好人了！”胖老太太说着，看了看老安叔。

“好人？哼哼，好人多着嘞！”瘦老太太说着，头也没回，一歪一歪地走了。

老安叔气得一跺脚：今天这是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