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在车中间的排椅上，就听斜对面一个梳着发髻的老大姐说了一句：“家庭条件肯定一般，要不谁去干这个。”
“才十六岁。”我旁边一个老大哥说。
“是个好孩子。”老大姐说。
循着他们的视线，我转向车后门口一个站着的女孩子和她面前的小车。
女孩子低着头，白净的脸鼓鼓的。黑色的小推车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摞小塑料桶，桶里露出小铲子的木头把。还有小舀子等其他东西，都是大人带着孩子在海边玩耍的用具。
我不用抬头环视全车，也知道全车人除了司机都在注意这个女孩子。于是，我将头转向窗外。
她应该是在我上一站上的车。或许是刚从海边回来，因为我们车的方向是与去海边相反的。
“你这是中考完放假了吧？”老大哥问。
“嗯。”女孩子用低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应了一下。
我又转过头去。女孩不在车门口了，低着头坐在那个老大哥的旁边。
“上高中学费是多少？”老大哥又问。
“我还没看。”女孩很低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好意思。
读完初中，不一定就能接着上高中。从女孩的反应里，我觉出了一种难堪。
可那位老大哥还是继续说下去：“得有一万吧？”
“没有那么多吧？上大学也没有那么多吧？”一位胖胖的穿暗花连衣裙的大姐接过话，“我上小学的时候，一分钱也不用交。”
终于有人把话扯远了。
没说几句话，老大哥又把话转到女孩这儿：“你出摊几天了？”
“三天。”
“才三天，那你挣出这个小推车的钱了吗？”
“挣出了。”
“那可以啊！”
从车里微微流动的眼神里，我也感到有些惊奇。
“这个小推车有几百块钱吧？”老大哥又问。
“应该有。”那梳着发髻的老大姐说。
女孩没有吭声。
“你可以灵活些。管事的人来时，你就快把车藏在旁边的林子里，等他们一走，你再推出来卖。再说，他们见你小，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老大姐又说。
“我见过摆摊的经常这样。”老大哥说。
“那些摆摊的……”老大姐又几乎重复了一遍前面的话，然后又加上一句话，“小姑娘还是太小了！”
女孩仍然没有吭声。
下一站点到了。我准备下车。这时女孩也站起来，向前去抱那个小推车。我心一动，准备帮她。
这时，我旁边的老大哥已抢先一步站起来说：“我再帮你拿下来吧。”
女孩低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与老大哥一起把小推车抬了下来。
我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公交车已启动，女孩子正把小推车用双手费力地抬上了一旁的台阶……
自始至终，在公交车上善意的七嘴八舌里，女孩子一直想说的说，不想说的不说，淡然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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