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的女孩

Destiny

启泯/文

阿辉是我的一个朋友，他不渣，但是大家都叫他渣渣辉，这是一个关于渣渣辉的故事。

阿辉一毕业就在川城最大的商业银行上班，相比较于大城市的喧嚣，阿辉更喜欢川城的生活节奏，按照他的话来说，在他能做出选择之前，川城已经选择了他。川城是个不起眼的小城市，据说去年县委书记去几个大城市采风，之后在一次会议上一拍大腿拍出个“五年规划百年梦想”，从此川城经济一发不可收拾，阿辉的女朋友阿娇就在当时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了身价千万的拆二代，从此与阿辉分道扬镳，按照她的话来说，世界很大，她想去闯闯。那天阿辉独自一人失落地站在一个昏暗的路灯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的车来车往，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一个人可以变得这样渺小，想到这，一阵凉意瞬间侵袭全身，阿辉拿出一根提前准备好的烟，猛地吸了一口，第一次抽烟的他被呛得咳嗽不止，眼泪止不住地流，也正是那一天，阿辉摇身一变成了渣渣辉。

渣渣辉会在每天早上喝一杯浓缩咖啡，即使是这样，在上班路上他还是忍不住犯困，为此他还特意去请教了当地有名的老中医，根据老中医的理论，当他第一眼看到渣渣辉就发现他骨骼清奇、体质特殊，任何成瘾的物质对他都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因此还向他推销了一种带“K”字的黄色药丸，据说吃了就能好。渣渣辉虽然渣，但不傻。

由于喝了咖啡就嗜睡，但是渣渣辉又离不开那每天早上的那杯咖啡，于是渣渣辉宁肯提早一个小时起床坐公交也不愿开车去上班，每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站台，坐同一班公交，甚至连司机也是同一个。直到有一天，渣渣辉还清楚的记得那一个早晨，天气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大雨，雨点放肆地落在每一个毫无准备的路人的身上，狂风叫嚣着，渣渣辉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了站台，但还是淋了一身湿。渣渣辉赶紧捋了捋油光发亮的头发，微微一笑，得意地从包里拿出两张干纸巾，还没来得及擦，就看到一旁站着一个同样被淋了一身湿的女生。那个女孩算不上好看，但是渣渣辉知道，她就是那个与众不同的人，虽然在阿娇离开他之后，渣渣辉就换了不少女朋友，但是从那些女孩眼里，渣渣辉只能看到过去和现在，从这个女孩眼中，渣渣辉看到了很远很远的未来，他恋爱了。还没来得及渣渣辉把纸巾递过去，女孩就伸手接过了纸巾，微笑地向渣渣辉点点了头，而渣渣辉却还沉浸在未来与那个女孩一起生活的美好遐想中不能自拔，因此还错过了最近的一班公交车，不过阴差阳错地和那个女孩坐了同一班车。

公交车上，渣渣辉故装镇定，视线面向莫名的远方，此时的他是矛盾的，渣渣辉努力回忆着从出生到现在他看过的、还能记得起来的男主搭讪女主的一个个画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车子就到站了，下车前渣渣辉努力咳嗽了一声试图引起那个女孩的注意，不料差点咳出一口痰，引得一旁的一位老太傲娇地向他抛了一个白眼，无奈赶紧下了车。

从此，渣渣辉每天都会延迟几分钟出门。

从此，时间的轮回会在每个早晨画上一个感叹号，又在十几分钟后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就像一道划破的伤口，在不断的疼痛、愈合中反复。

那一天之后，渣渣辉一度自以为傲的情场毕业装瞬间被击个粉碎，每次坐上那般公交车，他就像一个小孩，不知所措地镇定地站在距离她不足两米的地方，仿佛有一道隐形的墙，界限分明地将公交车划成两个世界，遥不可及，花开如火，也如寂寞。

很快，渣渣辉开始和那个女孩有了联系。

很快，渣渣辉开始习惯性地每天开车上班。

现在阿辉已身为人父，已到油腻大叔的年龄却一点也看不出哪怕一丁点油腻的迹象，关于公交车上的女孩的故事只有渣渣辉和我两个人知道，当然还有那个女孩。很多次单独约他吃饭，我都会问他，“还想她么"，这时候渣渣辉都会象征性地一本正经地端正下自己的坐姿，耸耸肩，露出一个很官方的微笑。

直到一个周末的早晨，我无意间在远处看到阿辉驻足在那个熟悉的站台的一角，穿着干净洁白的衬衫，梳得整齐的头发油光发亮，我低下头看了看手表，时间仿佛瞬间停滞，又在下一个瞬间迅速回到了那个大雨磅礴的早晨，我抬起头，看到十几年前的阿辉，穿着同样的白衬衫，头发油光发亮，两个毫无交集的人，站在雨中低头傻笑。没过几分钟那班公交车缓缓地驶入了站台，又缓缓地离开，司机还是那个司机，犹豫中，我还是默默地离开了。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之前和阿辉的一段对话，“阿辉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天天刮胡子”，“因为她不喜欢胡子”。

阿辉，还是那个渣渣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