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已经打定主意要上这趟列车?”一个穿着制服的老者捏着通体淡蓝的车票端详了几秒,温和地问道。
“是的。”乌西说,语气急切,但是表情萎顿,看上去就像刚刚与恶鬼厮杀过一场,身后犹有追兵似的。
“可是阁下看起来还很年轻。”老者说,“这趟列车的旅客,大多数都是像我这样上了年纪的老东西。”
乌西伸长脖子朝车厢里望了望。老者所言不虚,里面的乘客果然大多灰发皱面,老态龙钟,像他这样年纪的几乎没有。
但是等等!怎么车厢里的座位上还坐着几只猫,一条狗,一头犀牛,三匹斑马,以及……两只羊驼!不过它们看起来也都上了点岁数了。猫的身上已经有很多秃斑,狗的一只眼睛耷拉着,耳朵上还带着伤,犀牛则根本眼睛已快睁不开,斑马呢,整个身子架都歪歪扭扭的,完全看不出身为马的雄姿。至于羊驼,更是毫无传说中的萌样,在很多人心里奔腾过的草泥马此时看起来几乎连步子都迈不动了。
“它们也是去那个地方?”乌西有点意外,他认识其中的几只动物,猫和狗与他在街道上常见的那几只流浪猫狗看起来并无二致,犀牛是本城动物园里的老住户了,斑马曾经是他工作过的马戏团里的演员,羊驼他比较陌生,单是在有家大型商场开业的时候见过一次,但那已是好多年之前的事了。
“我不知道动物也能乘坐这趟车。”乌西说。
“动物为什么不能?活到一定年纪,动物也有不想面对的回忆与伤痛。”老者说,“本趟列车对一切生灵都一视同仁。”
“既然对一切生灵都一视同仁,那你就不应该拒绝我。”乌西说,振振有词,“我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一无所有了,除了……伤痛。”
“不,你还有妻子和一个女儿。”老者的眼睛从车票上移开,“你知道撒谎者是绝不可能登上这趟列车的。”
“别提了!我的妻子身心从来不属于我,到死都不属于我!我的所谓女儿与我也并无血缘关系。”乌西恨恨地说,“我的生活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我再也不能忍受在这样的人间哪怕多过一天。”
“好吧。”老者似乎已经准备让乌西上车了,突然又咦了一声,他把车票翻过来仔细看了一番,脸色变得有些严峻,“还有,你的父母呢?你在乡下不是还有父母。”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的钱只够买一张车票,他们只能自生自灭了。”乌西说。
“对不起。”老者突然把车票递回乌西手中,车票还是那张车票,只是边角已经开始有点泛红,不过乌西并没有注意到,“你现在不能上这辆车。”
“为什么不能!我有票!”乌西嚷嚷道,“这不公平!”
制服老者犹如没有听见他的叫嚣,径自关上了车门,列车随之发出一阵悦耳的音乐声,缓缓启动。
“嘿!老东西!你给我把门打开,让我上去!”乌西大吼,双手使劲地拍打着已经在向前滑动的车身。
紧邻窗玻璃的座位上有四个人被乌西的拍打惊动,齐齐转脸望向他,乌西大骇,那不是他的妻女和父母吗?他们什么时候上了车?
妻女的脸上血迹未干,父母则形容枯槁,他们透过玻璃定定地望着乌西,仿佛他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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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笛声由远而近。
乌西在满是鲜血的地板上被猛地惊醒过来。他像溺水的人一样猛吸了几口气,刚站起来又被脚下什么东西绊倒。警灯闪烁的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溅满血点的脸上,令他不由得感到一阵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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