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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杀了他的女儿

谁杀了他的女儿

作者: 拉乌雷 | 来源:发表于2018-12-16 13:33 被阅读34次

    “啊?我吗,我叫刘德厚,今年四十五岁,被撞的是我妻子林芳。”

    坐在墙皮都有些脱落的逼仄房间里的男人显然有些局促。两条腿不停的快速抖动着,眼睛不时的望向我背后的小铁门。

    小铁门外是繁忙的医院走廊。迫于环境过于嘈杂,只能先在这个满是灰尘的医院杂物室录口供。

    “不要紧张,李胜美是你什么人,知道她为什么要撞你老婆吗?”我尽量舒缓语气,希望他不要太过紧张。毕竟这个案子案情十分明了,报复杀人未遂。而面前的男人是受害者家属,并不是犯罪嫌疑人。

    “她,李胜美是我前妻...她,她就是个疯子!” 男人一听到李胜美的名字显然有些激动,两只手攥成拳用力的在空气中挥舞着.

    “自从我女儿死了以后,这个疯子就一直缠着我们,说什么是林芳害死了豆豆!狗屁!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个女人!一定要抓起来,警察同志!一定要把她抓起来!”

    虽然有些激动的语无伦次,但是男人所说的内容和我们先前了解到的并没有什么差别。

    严格来说,虽然李胜美是刘德厚的前妻,但林芳才是他的原配夫人。只不过是年少结婚的刘厚德经不住诱惑,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便婚内出轨闹到离婚,与貌美的李胜美再婚,没到一年又再次离婚与林芳再度复合。

    在边缘的小县城做警察的唯一好处,想必就是调查的轻松了。不管什么案件,只要去当事人家附近问上一圈,就能把事情了解个七七八八,甚至连一些没有问到的事情也会有热心群众仿若自身经历一般的清楚的叙述给你听。

    林芳在和刘德厚结婚后不久就生下了一个儿子,离婚那年儿子刚刚五岁,次年二月,刘德厚和李胜美的女儿豆豆就出生了,就在同一年的十二月份,刘德厚再次离婚。

    据李胜美的邻居所说,是因为他实在忍受不了李胜美的泼辣性子,又处处喜欢攀比。并且,李胜美在当地向来是有名的交际花,刘德厚又是个大家眼中的窝囊废。两人的结合自然少不了旁人的指指点点。

    距离刘德厚和李胜美的女儿豆豆白血病去世,已经过去了六年。刚开始的一年里,林胜美屡次骚扰刘家,甚至跑到刘德厚和林芳工作的单位满地打滚,见人便说是他们两个人蓄意杀害了自己的女儿。

    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为什么明明已经渐渐割离了与刘家的生活,却要在六年后的今天,开车撞向林芳意图谋杀呢?现在林芳和李胜美都躺在病房里,自然是没法盘问当事人了。线索只能从面前的男人那里找。

    “我老婆,林芳她不知道有多疼豆豆,比对自己亲生儿子都好!”刘德厚提起现任妻子林芳,语气一下就从刚刚的愤慨中脱离了出来,带着些许愧疚和懊悔。“我和李胜美离婚后,因为她没有正式工作,法院把豆豆判给了我。”他话语顿了一下“房子和车子我留给她了。”

    “豆豆跟着我回了以前的家...就是林芳住的地方,我开始还怕林芳不肯接受,但是她,她很善良,那时候豆豆还小,没有断奶。林芳专门找人代购了奶粉,怕孩子不喜欢,又高价买了蜂王浆蜂蜜混在奶粉里。后来豆豆大了一些,每天去幼儿园也是她专门接送,孩子的衣服,玩具都是她买的,我不懂这些。”

    提到这些过去美好的记忆,面前的男人似乎有些怀念,语速也慢了下来。

    “那时候,家里的书房还是豆豆的游戏室,屋子里的墙壁上也用油漆涂成了大森林的绿色,林芳说要让孩子可以快快乐乐的成长,买了很多的毛绒玩偶。那时候豆豆真是开心极了,每天呆在里面都不愿意出来。”

    “要不是因为孩子的病,豆豆现在也应该上初中了。”刘德厚说着说着头已经垂了下去,腿也停止了抖动。

    “林芳她,是个好母亲,好妻子。”刘德厚低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声音愈加嘶哑。“豆豆去世后,林芳整日里只知道发呆,就像是丢了魂一样。就这样整整过了一年。情况才有所好转,为了不再触景生情,我们决定把玩具房拆掉。”

    “把玩具房改成书房的建议也是她提出来的。”面前的男人用双手捂住了脸“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她想到的也是我和孩子。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母亲,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孩子!”

    “警察同志,一定不能放过李胜美!我不知道,不知道没了林芳的日子该怎么过啊!”刘德厚突然抬起头来,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手指不自觉地开始敲击着桌面。虽然面前的男人现在衣服蓬头垢面的样子,衬衫衣袖不知沾上了哪里的灰尘,衣领外翻,领带扯到了一边。但我总觉得有一些怪异的感觉。似乎,他的内心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般急躁。

    “你还有一个儿子吧,通知过他了吗?”我试着开始谈些其他的东西。

    “啊,对,我儿子,他上高中了,在学校住校,快要高考了,我想暂时还是瞒着他好了。”

    刘德厚说着又低下了头,似乎并不想多谈这些。

    屋子里静的有些慎人,两个人的呼吸声和墙上的挂表滴滴声融在一起。刘厚德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从他微微颤抖的小臂可以看出来。他很紧张。

    他到底在紧张些什么呢?自己妻子的安危?不对,从开始到现在。他没有问过一句自己的妻子伤势如何。要知道从妻子和前妻被推进抢救室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这段时间里,他谈论的大都是和妻子过去的回忆。这不由让我有种感觉,在这个男人心里,他似乎已经认定了妻子的死亡。

    这个案子看起来没有那么简单。

    录口供自然不会太久,尤其是对方的妻子还躺在抢救室的时候。

    离开医院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刘德厚依旧是垂着头,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事情发生的突然,夫妻俩的亲朋好友还没有赶来。夜晚的医院依旧忙碌着,他坐在那里,像是一座落满了灰尘的雕塑。

    “一岁左右的孩子,应该不能玩毛绒玩具的吧?”我突然想起来刘德厚说的话,转身问道坐在车后排的小高。

    小高今年还不到三十,孩子刚刚学会走路,初为人母的她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安抚亲属。不过看来这次并不需要。

    “当然!一岁多的孩子,喜欢咬东西,如果经常咬毛绒玩具的话,很容易引起呼吸道感染,亦或者支气管痉挛,这都是有可能致命的啊!”当妈的果然还是比较在意这些事情。

    “那,蜂蜜呢?”我眯了眯眼睛,继续问道。

    “小孩子的解毒功能差,喝蜂蜜容易引起肉毒杆菌食物中毒,严重的话会引起小孩子猝死的。”小高有些好奇的看着我,好像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问这些。

    果然,他是故意说这些的吧。

    我没有满足小高的好奇心,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刘德厚说这些大概是为了让我对林芳起疑心,只是没想到说的太多反而会显得太过迫切。

    儿童房,书房,会有什么问题呢?看来明天还是要去刘德厚家里看一下。

    “小高,明天你去找一下刘德厚的儿子。”我随口说道。

    从后视镜里看到小高狠狠的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我就知道她还在想我刚刚的问题。有了孩子的人总是会对孩子的事情比较敏感。

    警局到刘德厚家大约需要一个多小时路程,住在城市边缘位置的小区,在这个落后的小县城也算不上是什么中产阶级。

    刘德厚打开房门时,显得十分憔悴,满是油污的头发和满是血丝的眼睛表明了昨晚的一夜无眠。

    进门后我就开始习惯性打量着房间。

    门口是一个鞋柜,鞋子规规整整的摆在上边,进门就是客厅。房子除了客厅有两个卧室,一个书房再加一个卫生间。地面一尘不染,显然女主人经常打扫,饭桌上用一个防蝇罩盖住了剩饭。靠近饭桌的是一堵照片墙,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温馨三口之家模样。

    “我可以转一转吗?”我看着刘德厚问道。

    “当然可以,随意。”他显然早就猜到了,沙哑着声音答道。

    两个卧室,一个卫生间,一个厨房,外加进门时的客厅,普普通通的三口之家。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那个被刘德厚特意提起,曾经是豆豆的玩具房的书房了。

    走进了书房,一股檀香的味道传来,不过玩香的人很多,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似乎有种刺鼻的味道掺杂其中,虽然我并不是很懂香,但也知道这种味道绝不属于檀香。

    小香炉放在窗台,似乎是为了让烟雾不在屋里缭绕,又想要留下它的气味。小香炉被放的很靠里,几乎要从窗台边缘跌落到书房的地面。

    “花岗岩?真是老式的风格。”走近窗台才发现这是花岗岩的材质,作为上个世纪常用的装修材料,现在基本已经很少人用了,因为花岗岩致癌的消息早已传的到处都是。

    “等等,致癌?豆豆好像是死于白血病。”我心头不由的一惊。难不成林芳从豆豆住进这个家开始,就已经开始了一场慢性谋杀不成?

    这么说来,刘德厚所说的绿色的房间,应该也是刺激性材料的油漆了。所以檀香是为了掩盖气味吗?

    只是...这些都是无法作为证据的,甚至,无法确定豆豆的白血病是否是真的因为这些致癌装修导致的。

    “让医院的同事查一下六年前的记录。”我头也没回,用手指肚轻轻的划过墙面。

    “好的。” 随行的同事应声答道。

    指肚传来的凸起感让我停住了脚步,这是两张墙纸的连接处,似乎是主人家自己贴的,因为两张纸的连接处因为重合翘了起来。

    六年了,还会在吗?抱着有些不确定的心思我捏住了翘起壁纸的一角。

    “竟然还在!”看着眼前的一抹绿色,有些刺鼻的味道在远离香炉的位置更加的明显了。

    我用余光瞟了一眼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不安的刘德厚,事情有些太过顺利了。

    一般家庭装修的甲醛等一类有害物质的消散大概需要几年的时间,但是这股刺鼻的气味几个月就会消失,可是怎么会过了六七年掀开新的墙纸还能闻到这个味道。

    “警察同志,要不要再看一下其他地方,还有电脑什么的?”刘德厚突然说道,他看起来有些紧张,站在门口,右手紧紧握住左手的手腕,大拇指不停的用力搓着小臂。

    为什么特意提出来查看电脑?

    “太急了。”我盯着他的眼睛,“他真的太急了,昨天的他没有这般的急迫感。”

    昨天和今天,短短一晚的时间,是什么让他这么着急?

    “不用了,让他来吧,我还有点事要回局里处理一下。”我指了一下刚刚的随行同事。“你跟我回局里一趟吧。”我知道这个家里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一切都像是被精致摆放好的,只是等待着我去一一寻找罢了。

    刘德厚的表情一瞬间的变化很大,先是有些失望接着好像如释重负。

    目前,最关键的任务其实并不是查找刘德厚透露出来的疑点,而是找到李胜美开车撞向林芳的起因经过,为什么她会时隔多年,再次与林芳相见,并且不顾一切的撞向林芳?这一切都应该有一个起因经过的,不可能是突然兴起。

    昨天晚上离开医院后,我就让小高去找刘德厚的儿子,又让人去查最近几天李胜美见过什么人。只是当时已经接近夜半,很多部门已经下班。算算时间,现在已经中午了,也该差不多了。

    带着刘德厚回到警局,让人先把他带到审讯室。我打算先晾凉他,焦躁不安的情绪会让人更容易吐露实情。

    刚进门我就看到了小高的身影,她好像也刚刚回来,发丝从绑住的马尾辫里散了出来,黑色的皮鞋上甚至沾上了褐色的泥巴,只是,一中的位置虽然不是市中心,但总归算不上偏远,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她在我看向她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我,快步走来。

    “大河乡下雨了。”

    “大河乡?不是去找刘德厚的儿子吗,怎么会跑到...刘德厚的儿子在大河乡?他不是在一中读高三吗?怎么会跑到大河乡?”

    “大河乡是刘德厚的老家,据孩子的奶奶说,刘明,就是刘德厚的儿子,是昨天被林芳送过去的。”小高眉头紧皱着,显然也很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林芳会在儿子高三这个紧张的时期把他送回老家,并且是在一个不是假期甚至连周末都不是的日子里。

    林芳白天送了孩子回老家,傍晚就被李胜美撞了,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联系呢?

    我突然想起刘德厚今天和昨天的反差。两人好像都是很仓促的做某件事,就像是事发突然,来不及反应,只能瞬间判断并做出自己认为最恰当的事情。

    “是什么呢?是什么事情刘德厚做笔录时不知道,在我走了之后却可能知道的呢?

    一个画面突然在我脑中闪过,没在意小高疑惑的眼神,掏出手机给医院的同事打过去一个电话。

    几声忙响过后,同事的声音从嘈杂的背景音中传了过来。

    “喂?赵队吗?我刚要给你打电话,你让我查的…”

    “林芳是不是脱离危险期了?”我打断了对面的话。

    “啊,对,昨晚脱离了危险,已经通知过家属了。”

    “果然。”

    对面快速应到。“但是,还有件事,医院里,没有关于六年前豆豆的档案。”

    “什么?”虽然证实了关于刘德厚的紧迫感来自于林芳的脱离危险期,但是又一个谜团出现在了眼前。

    “什么叫没有档案,现在都是电脑录入,还能丢了不成。你问过那些六年前就在医院工作的老医生和护士没?”

    “我全都问过了,但是他们都说没有印象。”

    “怎么会,白血病作为一种严重的恶性增殖疾病,在医院的档案存放至少要保存三十年的,怎么..”

    话未说完,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直接挂断了电话,又一个电话打给了调查李胜美的同事。

    “喂,李胜美最近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查到了吗?”

    “赵队,我现在在去刘德厚家的路上,我们李胜美在见林芳之前最后去的是刘德厚家附近的一个诊所,但是这几年她好像跑遍了全省的所有大医院,甚至包括每个市下属的县医院。她好像在查找刘豆豆的医疗记录。不过,一直没有查到。”

    我感觉事情越来越离奇复杂了,作为白血病患者,豆豆在各个大医院都没有记录,而李胜美去了一间小诊所后就在当天愤怒的驱车撞人。难道说,豆豆根本不是白血病去世?

    “豆豆的死亡记录呢?”

    “查过了,死亡证明就是刘德厚家附近的小诊所医师开的,但是档案在新庄派出所,那里没有联网,所以网上查不到,只能再去跑一趟。”

    挂断电话,整个案件似乎越加扑朔迷离,但又好像距离真相只隔着一张薄纱。

    李胜美查找医院记录,林芳送儿子回老家,刘德厚的急迫感从何而来?这三者的联系是什么?

    “等等,刘明在哪?”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询问小高。

    “在接待室坐着呢,他好像很害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怕他接受不了,还没告诉他他母亲的是。”

    我没有接话,径直走向接待室。

    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就那么局促不安的坐在接待室的椅子上,胸口印着庆山一中的字样。很明显是事发突然连备用衣服都没有带就被送到了老家。

    刘明的长相有些随母亲,清秀的两庞,干净利落的短发,只是看起来昨晚没有睡好觉,黑眼圈很重,脸也没有洗。

    我已经不想再耽搁太多时间了。

    “你对你妹妹事知道多少?”我直接站在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对于青少年这一类的心智未成熟的人来说,最好的盘问方法就是造成压迫感。

    他明显吓了一跳,打了个冷颤,一只手扶住椅子扶手,另一只手却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什...什么妹妹?”刘明用力的抬头望向我,只是脖子和肩背弯曲近乎九十度的姿势看起来十分的别扭。

    “你不知道?”我皱了皱眉头,豆豆去世那年刘明怎么说也有十岁了,哪怕不怎么记事也该有点印象,再说了,在家里生活了一年多的豆豆总不会连张照片都没有吧。

    等一下,今天去刘德厚家里,那堵照片墙上,好像并没有豆豆的照片。

    突然感觉背后有人再拉我的衣服,回头一看,是小高。

    “赵队,我刚才问过了,他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你说,会不会是心因性失忆?”小高拉住我的衣服,像是怕被刘明听见一样小声的说道。

    “心因性失忆?”我愣了一下,这是一种经常出现在影视剧里的创伤后遗症,属于创伤后症候群的一种,但大多的外在体现都是应激暴力,只有很少人会出现失忆这种现象。

    并且,这种症状往往属于患者亲身经历了重大变故,如亲人变故,交通意外,性侵犯等,一个十岁的孩子的话...”

    等等,如果真的是心因性失忆,那岂不是说明,刘明是亲眼目睹了豆豆的死亡,甚至是...在其中扮演了某个角色?

    “嗡..嗡...”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是调查李胜美的同事。

    “赵队,查到了。诊所的医师说昨天上午有个女人来找过他,问他六年前有没有接诊过一个小孩子。”

    我没有说话,但是不由得呼吸加重,我知道,真相就在眼前了。

    “豆豆是死于窒息,坚果卡在了喉咙,送到诊所的时候已经死了至少一两个小时了。诊所医生说他记得非常清楚,因为两个大人抱着一个已经全身发青的孩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吓傻了的小男孩。那幅场景实在有些吓人。”

    “医师说,好像是当天孩子父母出门上班,让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照顾妹妹,小男孩想给妹妹吃坚果,却卡在了妹妹的喉咙里。小男孩当时就吓傻了,在家里完全手足无措,就这样哭着在家里看着妹妹逐渐没了气息,又独自在家里和妹妹的尸体呆了一个多小时,男孩的父母才回家。”

    对面的话语飞快,我就站在原地,面前就是当年的小男孩。也许,选择忘记的确是对男孩最好的选择。

    “刘德厚和林芳给医师塞了三千块钱,请他别说出去。因为医师正常开了死亡证明,两人也没有要求他帮忙做伪证,他以为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毕竟,这种事情,被谁知道了都不是好事,所以他就应了下来。直到昨天,李胜美找到了这里,他才说漏了嘴。

    然后,昨天中午,医师遇到了下班回家的林芳。所以...”

    “好,我知道了。把医师带回来做笔录。”我突然有些不忍心看面前的男孩,虽然不是故意,但妹妹却是因他而死, 现在,母亲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现在的他只是活在了一个被父母精心营造的完美生活里。

    既然这样,刘德厚是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的,为什么要把脏水往自己妻子身上泼呢?

    是时候再和他聊一次了。只是这次,不需要什么遮掩。当我已经知道了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在盒子外边包上再多的纸也是没有用的。

    推开门,刘德厚眼睛立马与我对上,仿佛他从进这个房间的那一刻起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这扇门。

    “警察同志,已经检查好我家里了吗?”刘德厚急忙问道,语气焦急,握紧拳头,两条腿快速抖动。

    我盯着他的眼睛,突然明白了李胜美,林芳,和他三个人的不寻常举动的共同之处了。

    时间太短了。事情发生的太过仓促,每个人都做出了自己当时能想到的最正确的选择,只是天不总如人愿。

    “李胜美醒不过来了,脑干受伤,以后只能躺在床上。”我没有撒谎,这是刚刚得到的消息。“我们找到了诊所医师。刘明在接待室,什么都还不知道。警方不会向外界透露办案细节。”

    刘德厚愣了一下,半响没反应过来。然后突然一下就瘫倒在了座椅上,像是一座压在自己身上的大山骤然瓦解。

    “有烟吗?”房间里的空气凝滞了大概三分钟左右,刘德厚率先打破了沉默,努力将身子直了直。

    我摇了摇头。“我不抽烟。“

    刘德厚像是也没在意。笑了笑,嘴角的笑容除了如释重负更多的还是愧疚,我不知道是对李胜还是林芳的,亦或者是——豆豆。

    “说说吧,为什么想让我以为是林芳想要谋杀豆豆?”

    “你们,没有打开电脑吗?”刘德厚有些疑惑。

    我突然想起刘德厚在家里对我说的话,但是因为家里的证据太过刻意,我断定电脑上的东西多半是伪造的,就让现场的同事检查,只是现在还没有给我回信。

    不过我没有把这些给刘德厚说。“里面是什么?”

    “看来你真的没有看。也是,我太着急了。”

    他又笑了笑。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里面,是林芳的日记,讲述想要杀掉豆豆的心理和经过。”提到豆豆,男人明显还是会有些情绪低落。

    “不过,都是我伪造的。”

    我皱起眉头,有些不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这人,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早年四处瞎混,什么活都干过,包括装修队。”说着突然揉了揉眼睛。

    “不好意思,昨晚贴了一晚的墙纸,没睡觉。”

    怪不得墙上的味道这么重,原来是昨晚刚刚贴好的。

    “我说的绿色房间,玩偶什么的,都是真的。只不过,墙纸用的是精心挑选过的不含增塑剂的,玩偶都是布偶,没有毛绒的。那件事...发生以后,我和林芳常常会在梦里惊醒,过了这么多年,我也想明白了。这辈子我是再也还不上了,只希望下辈子,我能...不,下辈子,也不要是我这么一个王八蛋的女儿了,离我,越远越好。”

    我没有打搅他的回忆和感受。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不再是昨天和今天早上那个绞尽脑汁遮掩一切的男人。

    “我想开了,但是林芳没有,她说,是自己害死了豆豆。她总是时不时的说着自己不应该把孩子单独留在家里。”刘德厚说着停顿了一下。“但是我们都会刻意避开小明,我想你也知道了。这孩子什么也记不得了。”

    我点了点头。

    “李胜美,我其实很对不起她,可是,我们不敢告诉她实情,她当时听说豆豆去世,就像疯了一样,我们怕,怕她会伤害小明。所以对外一直说豆豆是因为白血病去世的,甚至为此还专门全家去了一趟外地。慌称是在外治病。”

    “其实,即使你们现在查不到,没多久也会查到的,这些在新庄派出所都有记录,治病时间和死亡时间对不上的。”

    “林芳经常说,如果有一天,李胜美发现了真相,她想要赔命。真是个傻女人。她还说什么,要我带着儿子好好活下去。怎么可能,没了她的日子,我连拖鞋怎么摆,衣服放在哪里都不知道,再说了,我做的饭菜那么难吃。”

    说到这里,刘德厚突然笑了起来,泪痕正好挂在翘起的嘴角。

    “昨天傍晚,医院突然通知我林芳被撞了,在我得知撞人的人是李胜美时。我想,林芳她,真的这么做了。”

    “我真的以为她活不下来了,当时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我失去了女儿,又失去了妻子。可是我不能再让我的儿子受伤了。所以,我决定,就像当初林芳对我说的那样,罪恶让走的人带走,留下的,要干干净净的活着。”

    “可是,真的干干净净吗?”

    刘德厚静静的盯着我的眼睛,我有些不知如何作答。所幸他也并非是真的想要得到答案。

    “幸好老天有眼,林芳脱离了生命危险。那一刻,我觉得,走的人不该是她,是我。如果李胜美真的要杀掉一个人的话,那应该是我。”

    “我伪造了林芳的日记,不过使用的是自己的账号。”

    原来是这样,如果说昨天的刘厚德是为了让真相随着林芳的死而被掩盖,那今天上午的他就是为了让我发现他所说所做的破绽,从而发现他想要诬陷林芳的事实。

    他想自己承担这些后果,而不是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李胜美...”我皱着眉有些犹豫。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是应该也是找到了那间诊所吧,她撞向林芳,也应该是林芳说了什么故意激她的,毕竟林芳她不会眼睁睁看着李胜美去找小明。一个植物人,我想应该也不会逮捕她了吧。我会照顾她的,我和林芳两个人,下半辈子都会照顾她的。”

    “有烟吗?”我突然问道,说完自己也愣了。

    刘德厚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起来,我也跟着笑了。

    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人的笑容是轻松的。

    刘德厚和刘明走的时候我拿到了小高给我的交通事故报告,是对李胜美驱车撞向林芳的事件现场分析。

    一大串的数据分析下边,醒目的写着一行黑字。

    “驾驶人李胜美于当日下午5:35时,驾驶车辆冲撞被害人林芳,紧急刹车转向致驾驶人脑部受创,昏迷。被害人林芳未成功躲避失控车辆,致全身多处骨折,昏迷。”

    合上手里的文件夹。往远处眺望了一眼,两父子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人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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