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这么评价过《边城》,一部让人魂牵梦绕却又如鲠在喉的作品。修饰语很不搭调,却又无比精确。
初读《边城》时,隐约间便将沈从文和戴望舒两个人混淆了起来。不是对老先生的不敬,而是二人的作品都有一丝水气氤氲其中,都有白墙黛瓦点缀其间。只不过,一个人回不去,一个人走不出来。
随着年岁的增长,阅读的涉猎也逐渐增多,所读作品,西方也好,东方也罢,让我心动的总是离不开水。从《彼得兔》生活的湖区,到《旷野的呼唤》中冷峻的高山融水,也曾经向往过梭罗在《瓦尔登湖》中描绘的生活,也曾经迷惘在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之中,更曾为施托姆的《茵梦湖》中的莱因哈特扼腕叹息,而每每看到书桌角落里那册许久未曾翻动的《边城》,才会猛然惊醒,永远难以触及的或许才是边城。
有人用田园牧歌来形容《边城》所构筑的世界,我不赞同,毋宁说是一曲田园生活的挽歌。因为边城太美,美得只会逐渐凋谢、逝去。在这个水墨画卷般的世界里,连粗野的水手和妓女,都比当下满屏幕的小鲜肉、大小姐们满口并不通顺的假文言干净许多。这里的美,如同未经雕琢的荆山之玉,如同春雨来临之前的上野樱花。它应该真的是一曲挽歌,是对美好的留恋。
自陶渊明以降,对于国人而言,最美好的地方,无疑是桃花源,不管是石矶西畔,飞桥野烟,还是春芳随意,王孙留驻。终究,桃花源只是心灵的寄托,是一个“乌托邦”式的存在。
但读书时,又总会向往这种梦里水乡般的“乌托邦”,也时常会在心中尝试把书中的每一个文字都具象化起来,总想把书中描绘的种种美好,一砖一瓦地搬到自己的心里,然而却往往不得法,或许正是应了“水无常形”这个词。一路走来,虽然看过了春潮带雨晚来急,也看过了一棹春风一叶舟,但当真正有人仅仅用一只铅笔便将这幅长卷一一勾勒出来时,我从心底是极为欣喜且充满感激的。
边城里的水是极美的,就像边城里的人一样,纯粹、清澈,正是合乎了上善若水的道理。然而,美极却生悲,或许是因为只有悲剧才是人生的主旋律。“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可是那个在月下歌唱,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轻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
在最美好的年纪,遇到的那个人,终究是美好的。遇到的那些偏不巧,也只是人生这条细流两岸别样的风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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