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鹅毛大雪,荣子静坐在窗前,望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飞雪,一脸神往。她喜欢下雪的时候,只消一会儿,整个眼中的世界都被白雪笼罩,圣洁、纯净、旷远,天地一色。除了贪玩的孩子,没有人在雪世界行走,便寂静,也一片祥和。
荣子不能出去,怕冷。她也不想出去,就这样坐到窗前,看着飘落的纷纷扬扬的雪花,一动不动地,出神。好大的雪:初時像有人漫天里撒落的盐花,细密急切,眨眼睛的功夫就变了下落的模样,像芦花、飞絮,大片大片地翻飞着,飘舞着。再稍久,鹅毛似的一片一片落下,很快便白茫茫一片雪白世界,远处雾蒙视线难极。有风来,随着大片鹅毛不停地抖落,雪花便横着飞舞,又相互纠缠一阵儿,你的里头有我,有他,最后跌落数米之外,也化不掉,越积越厚,地上屋脊,都铺了厚实的白缎儿似的,莹亮晶晶的亮着刺目的光。树木、屋面、地上到处便雍肿、肥厚起来。荣子心里欢呼着,好痛快的雪,除了树桩、屋脊,都被一片雪笼罩,纯净,耀眼的白。
看着银色盛装的雪世界,荣子的心里一阵雀跃,她急切地想把这伟大的景象与她心里的人儿分享。雪树琼花,冰雪葱茏的田园,夺人心目的银妆素裹,一定是南国的他生平没有见过的景象。我要到雪里去,把这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美景都拍下来,还要让自己也穿上一袭雪的衣裳,一并给他看这雪国的天地的圣洁。
荣子打开屋,一股风挟着雪扑面而来,面上一个激凌,很清爽的屋外雪野都在眼底。积雪早已没过脚面,荣子一路轻盈地走,一路回头看踩出的脚窝。又不肯直行,踩痕像盘旋的线圈儿。看着自己一圈一圈一划出的印迹,荣子心里就孩子气的开心。再抬头已是个活动的跳跃着的雪人儿了。俯下身,伸手婆娑莹亮的锦缎似的积雪,用力按下右手,一只小小的手的痕显现出来,接着伸左手去按,结果是两只一样大小的印痕,便失望地叹气。
路旁有一方竹林,青翠的杆很亮眼,每片叶孑覆了簿薄一层的雪,绿黄相间恣意舒展,更干净青亮。有嘻闹声从竹林旁传来,荣子放下竹子转去,几个小孩已堆起老大一个雪人。荣子很欢喜,心里想留一张和他的影片,好像他们也是雪人一般,就拿它假想他,虽然孩子似的有点憨,这又怎么样呢?这样想着的时候已走近雪人右旁,伸手向口袋里去摸,又很快抽回。算啦,终归只是假想,没意思,便踢踏着步伐走开去田里。不能算是踢踏,有点恨呢。右脚踩一个窝,左脚再一个,然后又右脚,跺着横扫开去,连两个窝一并糊了痕迹,绝不像是谁要认真地开一条路出来,身后的雪缎儿便糟践的没样儿了。
荣子变的不高兴起来,踢踏了一路到地头上。禾苗被盖的严严实实,只有不尽头的茫茫雪野。着实很整洁的天地,不是吗?荣子心里就反而不整洁了,和没下雪时的杂草一样荒芜着,丛生着。说好的冬闲后可以一起来看雪呢,怎么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骗子!荣子在心里忿恨地埋怨着,一面解开围脖,拉开棉服的拉链。她虽然一直很怕冷,此刻却需要吹些雪野的冷气,好让自己冷静不再忿闷。
就这样在田野地头上看了一气,觉得索然,拧转身想要回去,一转眼就看见谁家的几棵桃树。其时树身青绿着,叶子却泛了黄,间或几片禁不得雪压的叶柄折了,便三三两两地跌落,树梢头便也不停息的热闹起来,叶子和着细雪落一阵子,又落一阵了。不多的倔强的新芽便裸露出来,尚且只展露一点毛尖,茸茸的很是可爱,透些红,绿色还未展开。荣子就被这幼芽打动了。这么大的雪,仍然有新芽荫生,原来生命的脚步,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停滞不前。田间地头,哪一处不是在雪压下积聚着新生命的力量?
好啦,看够了雪世界,该回去了。荣子收上拉链,重新围好围脖,再侧身看一眼那桃树,那幼芽还露着,还是没变模样的可爱,转头向家的方向离去,和初出屋门一样,步伐轻盈且认真。


雪国,真是写的费劲。三天,差一点就放弃,差一点就写死了一个干净的、活泼且认真活着的人----荣子。终于又不甘心,也不忍手刃一条鲜活着的命,考虑再三,还是交给一棵树的幼芽来挽救的妥当。再好的景,少人看终是遗憾,比起依着四时而生的小小的新芽,人难道不更应该认真、坚强的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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