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这个季节,家中的院子里会开满牵牛花,紫色的小喇叭傲骄的开着,风吹摇曳,细雨也能受的住。而今呢?那些茶色的玻璃和朱红色的木格窗已经消失,那个当初做木格窗的故人也走了。
姑爷爷是个木匠,心灵手巧,工作的时候喜欢把笔夹在耳朵上,手上拿着墨斗把线固定,然后闭着一只眼睛瞄准线后,把线轻轻一弹,木头上便出现了一条清晰的直线。一根筷子他也能迅速的做出一个小巧的镊子出来。那时我很小,他经常用胡须扎我的脸,他时常逗我,说起我不会同时睁一只眼睛闭一直眼睛。现在想起来来大概是我眼睛小的缘故吧,那时候胖胖的,闭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睁开也会显得有点小就像闭着一样。但是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我小时候真的不会真的不会,因为知道今天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弄斗鸡眼。
我的童年很大一部分记忆都是和他有关的,他带我去河里划船,在他们打鱼的时候,我坐在船头看他们,有时候动一下他就会告诉我,不要乱动,不然会掉河里去的。小小的年纪,他的话就像圣旨一般,生怕自己掉下去,生怕他们不捞我,我会就此结束我还没开始的人生,然后就乖乖的坐在船头。是那段时光,是我在未读“舟行碧波上”,“竹外桃花三两枝”的时候,就看过那些风景,日后读起来脑中立刻有了清晰的画面。
这样匆匆的十几年里,他大概是第一个教会我以自然为师的人,我在他的身上学会的东西教会我如何雅致。时至今日,我遇见木匠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想到他工作时的样子,遇见事的时候,我会想起他和我讲的那些大道理,其实也能用一用的。
他是自认为自己的一套关于培养子女的方法是成功的,我的姑姑和叔叔都是当时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之一,这也是他自豪的原因吧,但是我显然没有姑姑和叔叔一样值得骄傲的闪光点,我没有从小学习优异,没有老师的鼓励和掌声,甚至还留过级,经常吃老师的竹笋炒肉,我还被同学打哭,不知道还手。
他总见不得我吃亏,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告诉我姑姑和叔叔的性格,你应该和你姑姑一样强势一点才行,你这样到了社会上以后会吃大亏的。那样的性子那样的成绩,又比班上很多同学大一岁,他说你这样子以后是读不了大学的。那时我虽然是年纪小,却也被他说的有点难为情了,我的成绩在一段时间内曾经有过一段光彩,但是并未持续很多年,他的话,我并没有一直记在心里。
只是你再次想起他的话的时候,是已经天人永隔的时候了。彼时,我在读高二,母亲突然打电话让我回家去参加他的葬礼。回忆便突然涌出了脑海,有些难过是忍不住和掩饰不了的,我记得那个匆匆的下午,只见一张黑白照片出现在我眼前,那时候世界的一切都是黑白的吧。
往事停留在掌心,记忆也成了黑白的小河和沙洲,他的离去匆匆,我的匆匆那年高考落榜,而后再战。我想起他的话,不知道是预言还是刺激我,我仍旧记得那些关于狼和羊的理论,那些关于上学年纪的理论,当我进入大学,我想我没有辜负自己,也没有辜负他。
当我想起朱红窗格和茶色玻璃的旧时光,我怀念微风吹起麻布窗帘时有阳光照在书桌的瞬间时,而我已经搬离老房子的,在一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学一事无成。我在想如果他还在,他会对我说一些什么,我会做什么。
木格窗下不在了,我在那个曾经陪伴长大的窗户边看见的风景重现,往事历历,我时常想起你。你大概在天堂雕着云朵,那比木头更软吧,起风了,淘气包在天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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