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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过了耳顺之年的爹和妈

我那过了耳顺之年的爹和妈

作者: 多啦A步 | 来源:发表于2018-07-10 09:00 被阅读0次

    五一放假三天,加上调休三天,凑了个小长假,回了趟老家。

    带着父母做了个全身体检,和往年的检查结果一对比,发现又多出了不少问题。

    父亲不光胆固醇高,今年血糖也高出了正常范围,还有轻度脂肪肝、心脏供血不足;母亲的眼睛花的厉害,大夫说有白内障倾向,而且骨密度偏低、缺钙,且心脏供血不足加轻度脂肪肝……

    明明已经很注意饮食了,怎么还有这么多问题,母亲嘟囔着。

     都65岁的人了,还啥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当自己身板和18一样么?我和母亲打趣道。 母亲笑了笑:当真是老了,不服老不行啊。

    是啊,古人云:六十而耳顺,七十古来稀。父母都六十五六了,再不服老,也属于老年人了。

    父亲和母亲都是上世纪50年代的人,建国初期的动荡,1959-1961年的大饥荒,大跃进、人民公社吃大锅,十年文化大革命都被他们这代人赶上了。


    父亲生于1951年,在爷爷奶奶的六个孩子中,排行第五。

    听母亲说:早些年,父亲家境很好,爷爷经商,有自己的铺子,经营着各种货品。奶奶是大家闺秀,裹着三寸小脚,家有良田可观,养着长工短工。用父亲的话说,我们要是生在以前社会,那都是小姐少爷,身边都跟着丫鬟随从伺候的。

    1947年开始,土地改革,奶奶娘家的土地陆陆续续分了出去,年轻时守寡,只有奶奶一个女儿的太姥姥,便一直跟着爷爷奶奶一家生活。

    但是安生日子并没有过几天,又迎来了大跃进、大炼钢、人民公社运动。

    小时候听父亲讲:那时候全村所有人家都不允许私自开灶做饭,必须加入人民公社,一起劳动一起吃饭,把每家的铁锅铁铲全部砸了,拿出来供国家炼钢铁。

    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又迎来了三年自然灾害,很多庄稼没来得及收割就被冻坏在地里。青黄不接,公社里只能挖冻坏在地里的地瓜煮着吃。

    父亲说:那时候才几岁的他,跟着在公社吃饭,碗里全是冻烂的地瓜片,很多烂的只剩下一个圈,还有人负责监督,不准浪费,再难吃也得咽下去,偶尔吃到一个不苦的没坏的地瓜片,便像发现了宝贝一样。

    那时的小叔还是襁褓中的婴儿,爷爷奶奶攒下的一小罐陈(去年的)地瓜片,每天用一个小瓦罐熬一点,便是小叔赖以生存的口粮。

    才七八岁的父亲在小叔吃完后,悄悄的用手抿下瓦罐四周粘上的糊糊放在嘴里,觉得无比甘甜。父亲说那时候最大的愿望便是能饱饱的吃一顿没有烂地瓜的地瓜饭。

     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中,饿晕病倒的人比比皆是,很多人倒下就再也没起来。

    父亲一家,全靠着那时已经出嫁的大姑夫家给的一麻袋黄豆贴补着熬了过来。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提起:父亲上边还有一个姐姐,但是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里病死了……

    过去了自然灾害,又迎来了文化大革命。

    在学堂里,父亲兄弟四个各个成绩不俗,尤其是父亲,对于求知总是满怀渴望,成绩也是在省市里数一数二。但是,因为父亲成分属于富农,算不上贫下中农,所以失去了继续求学深造的资格,而某位父亲的同班同学,成绩仅为属于中下等,但就是因为家庭属于三代贫农,便一路畅通,现在已经是大学的退休教授。

    每每说起这段往事,父亲总是一声长叹……

    而不能上学,仅仅是其中之一,那时候的红卫兵,像八国联军一样的随时会喊着口号冲进家中。

    可怜奶奶那些殷实的嫁妆,各种古玩字画,还有爷爷喜欢的锡器茶具书籍,一次次被搜罗、洗劫,然后破坏……

    那个年代,被扣上成分不好的帽子,是一件非常不光彩的事,连对象都不好找。于是父亲拖到了二十四五岁,才经人介绍认识了母亲。


    母亲生于1952年,兄弟姐妹八个,家里排行老二,上边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也就是大姨早早嫁人了。

    姥姥身体一直不好,于是养活一家人的重担落在了母亲和姥爷身上。

    那时,姥爷在生产队做饭,揉的一手好馒头,蒸出来一层层的非常筋道。而姥姥,身体一直不好,躺在床上养病,几乎是常态,于是,母亲从小跟着姥爷在生产队挣工分养家。

    母亲家是贫下中农,又赶上妇女解放的浪潮,所以母亲身上总有一股子“谁说女子不如男”的掘劲!磨豆腐、采高粱、做笤帚、养猪种菜样样都不在话下。

    白天跟着队里干活,晚上去水库抓鱼捉虾,拿到集上去卖,换的钱攒着给姥姥治病,给弟弟妹妹买吃买穿的,逢年过节还能给他们添件衣服,晚上在灯下把鞋底子纳的嗖嗖作响。

    姥姥重男轻女,死活不让母亲上学,母亲便偷空跑去上夜校学文识字,一开始,小母亲几岁的大舅走哪都跟着母亲。但是大舅后来没了,好像是在生产队干活出了事故,母亲没有多谈,但是眼里的泪花道出了她这么多年的心疼和不舍。

    母亲虽然识字不多,但头脑灵活、账头精准,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不光卖过鱼虾,还卖过烟叶、卖过各种种子,小小年纪,连生产队的大叔都竖拇指。

    母亲,这个靠念夜校识字学文的新时代女性,拒绝了多少上门提亲的人,却唯独看上了父亲,这个顶着坏成分帽子的知识青年,于是两人喜结良缘。

    父亲,源于年少不得志的那腔悲愤,脾气又倔又臭,只有母亲,用她博大的胸怀,和他共同生活了大半辈子。

    随着年龄渐长,父亲的性子也柔和了不少,待母亲,也渐渐地知冷知热。

    老伴老伴,人老了,不就是相依为命互相做个伴么。

    父亲和母亲,其实就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缩影。勤劳、能干、不服输又无私奉献。以至于到现在,母亲心里装的,永远是她的老伴和孩子们,有好吃的永远先让给我们吃;有活自己能干的,绝不麻烦别人;吃饭也总是忙活到最后再上桌;衣服只要还能穿,坚决不舍得扔;父亲到现在还帮着经营生意,自己认定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动,里里外外操不完的心,今天挂念着这个,明天又惦记着那个。 我们买给他们的衣服鞋子总是舍不得穿,往往放到款式已经过时了,还没穿过几次。

    也许,在他们那代人眼里,永远以俭为美,以省为德,以劳动为最光荣。 因为经历过那个时期饥饿的煎熬和生死的挣扎,他们更懂得对食物的敬重,对来之不易的生活也就更珍惜。

    因为我们没有经历过那种大背景下的动荡和不安,所以才理解不了他们的固执和坚持,对劳动的执着和追求,以及那颗不服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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