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背后的欢呼者
比屠夫更让人恐惧
文 | 木向南
引
杨永信、电击,这个话题已经被说烂,甚至已经被遗忘。
今日再次提起,是因为至今没办法忘却13号电击室里传来的惨叫声。
网瘾学校的创始人——杨永信,让人心里发寒的笑,和他的电击治疗法给世间添了一笔浓重的黑。
当世人以为随着豫章书院停办,兽行也会终止之时。临沂第四人民医院的13号室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孩子在哭喊着“妈妈”。
医院里为什么会发出这样撕心裂肺的哭喊呢?
杨永信所创办的临沂网戒中心,隶属于临沂第四人民医院。
网戒中心的“行为矫正室”正是在此。
矫正室的号码,你们猜是几号?
13号,所有被送进来的孩子,都会在这里接受杨永信的电击治疗。
当我们以为深渊不再之时,其实深渊一直在伸出一双双黑手,拖着乌黑锃亮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缠绕着正在绝望嘶吼的孩子。
杨永信,从未消失。
兽行,从未停止。
01
电击下的屈服
电击有多痛?
“整个脑袋里仿佛有上百根针翻来覆去地搅动,像被数千只蜜蜂蛰得生疼,像咬人的虫子在钻来钻去,眼前一片煞白”
“那种痛不是持续的、纯粹的痛,而是一波一波的,如铺天盖地的巨浪般涌来”
——受害者述
有人苦苦哀求:能不能让我自杀!
他说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我们继续。
等别人不断地被电到忏悔哭喊时,他说。
你知不知道这个要做多久?
3600秒,现在才20秒。
曾经有个姑娘试图自杀失败,从医院回来后直接被送到13号室,现场的学员是这么回忆的。
“安全带全绑上。她还骂呢,杨永信我操你妈什么的,骂。杨永信也没反应,电电电,她骂,电,没加口衔,加了她就骂不了了,她就一直骂,他就一直电,电到最后没有声音了,2小时。”
咒骂声、哭喊声、求饶声、无声。
高艳雷,一个重庆大学的法律学硕士,被父母送进了网戒中心。
原因是她想读博士深造,而父母却想让她结婚,她不同意,于是被关了进去。
她咒骂、咆哮,试图外逃却被抓了回去,经历了无数次电击。
终于,她被电疯了,见人就跪,嘴里不停地喊着:“杨叔,我恨你。”
杨永信却对她父母说,高艳雷这是在装疯,接着继续的电击。
一个985硕士,一个可能成为栋梁的人才,被电疯了。
电击下,要么痛苦求饶的屈服,要么电得无声长眠。
大多数人是前者。
因为,后者比死更令人恐惧。
02
人性的奴化,深渊面前无年龄
在那座集中营,鞭策、体罚、殴打、甚至让所有人畏如猛虎的电击惩罚,每天都在发生。
不能坐姿不端正,会被电。
不能传纸条,也会被电。
不能一句话不说,这是逃避改造,更要被电。
这里甚至列出了多达100条规定,违反其中一项,电。
杨永信有专门的点评课,家长孩子一起到场,杨永信一个个的点评。
每个孩子都夸张的痛哭流涕,在家长面前保证、忏悔,说到动情处甚至会给家长下跪,每个孩子都成了演说家,哭着感谢父母,跪下感激杨叔,只为了不被电。
刚来的人要写自己过去的故事,在课上分享。都是写自己以前如何劣迹斑斑,写得越坏,越能体现杨叔治疗的神奇。
于是有人写自己藏了上百斤毒品、组织上百号人斗殴、各种的十恶不赦。只为了突出杨叔的伟大,让自己能有理由跪在他面前感激痛哭,表现得好,兴许可以免去电击。
在电击面前,自杀都无所畏惧,何况微不足道的尊严呢。
所谓的网戒中心囚禁的不仅仅是孩子,它的收治年龄范围,最小的才10岁,最大的已经80岁。
一个受害者透露,在点评课上,一个65岁的花甲老人,哭天抢地地说:
打麻将也是一种网瘾,我有网瘾,求杨教授救我!
不清楚怎样才能让一个花甲老人说出这样一番话?
也许那13号室里一台台刺激着人体极限的电击器就是答案。
有一对夫妇,老公要跟老婆离婚。老婆不同意,就把老公送进来了。
才两天,她幸福的对周围人说,我终于体会到了做女王的感觉了。
他现在每天都会给我洗脚,睡觉给我按摩,骂他不会还嘴。
就像我养的一条狗一样。
杨永信还经常问14、15岁的女孩是不是处女?有没有快感的话。
甚至里面不少漂亮的女生向杨永信抛媚眼,试图勾引杨永信,至于后话?
羊,入虎口是怎样的结局。
在痛苦与恐惧面前,任何人,任何年龄,都无关紧要。
因为这里总有办法让他们到达极限,成为痛苦的奴隶,沦为行尸走肉。
03
18层地狱外,是第17层
谁亲手把孩子送进这个集中营的?
家长
孩子最无助的时候还能依赖谁?
家长
举报孩子最多的是谁?
家长
为什么把这称为18层地狱或奥斯维辛呢?
新闻曝光过一个15岁的孩子,因沉迷游戏,学习成绩下降,被母亲以南昌旅游的名义,骗进了豫章书院。他是这样描述的。
“全裸着,关在一个不足10平米的小黑屋。又脏又阴暗,40多度的高温。每天就一个鸡蛋,一碗浆糊似的食物。”
“豫章书院最出名的刑具,手机般厚的竹板,和小拇指般粗的铁鞭。拔下学生裤子,当着众人面狂抽”
“连9岁女孩都不放过,足足抽了30铁鞭”
不是这里如同18层地狱、奥斯维辛,而是实在想不出更恶毒之地。
因为连18层地狱,都未曾刻画过手拿铁鞭鞭笞9岁女孩的场景。
即使被家长送进这座奥斯维辛,孩子仍然期翼能更加的接近家长。因为这样,至少能暂时脱离地狱般的苦楚。
但,地狱之外,并非天堂。
一天,小林和学员吃西瓜,他爸爸走过来说也想吃,他便回了句“你想吃可以自己拿”
因为这句话,他被自己父亲举报了,原因是父亲认为他不尊重自己,于是13号室又多了一声惨叫。
出了网戒中心的人,依旧活在阴影之下。
若是之后在家稍表现得不顺家人心意,一句“你是不是又想回去了?”
没有及时磕头认错的话,可能又要被送去里面“教育”。
在里面待的时间长的人,基本都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主动维护杨永信,积极的举报其他人,巩固着杨永信的统治。
可能有些人不了解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以为这是他们为了避免电击的手段,出去就正常了。
那就通过官方医学解释进行阐述:
斯德哥尔摩效应,又名斯德哥尔摩症候群(Stockholm syndrome),又称为人质情结,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
斯德哥尔摩症也证明了一件事——人,是可以驯化的。
斯德哥尔摩症的持续时间,短则数年,长则永久。
这也意味着,即使你能从网戒中心中走出,也未必能逃离黑暗深渊。
有位受害者写了日记,讲述了他走出网戒中心后的生活。
“我只想离开家,离开父母,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离开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一把匕首别在腰里,我不是想要自卫或者伤害谁,是我决定再见到那些亲戚得时候我要先了结我自己,我不能再进去了”
——受害者述
离开了网戒中心这18层地狱,也并非天堂。
04
冷冽的寒风也不及亲人的笑
住了没多久,我就发现,被送来的很多都没有“网瘾”。所谓的“网瘾”,只占了百分之十。
“网瘾”只是一个幌子,包治一切不顺从才是真的。
——受害者自述
所以,什么原因会被关进去呢?
孩子每次考试第一,有次考了第5,家长生气,把他送进去。
有人上学晚回家了一小时,也被送进去了。
路过网吧看了眼,怀疑“网瘾”犯了,又被送进去了。
至于成人呢?
有人交往了个男朋友,怀孕7个月,父母不同意,送进去了。
肚子里的孩子?
随着电击和强制人流,没了。
最让人心底发寒的笑,是出自杨永信?
不,是出自亲人。
13号室旁,最经常的出现的情景。
孩子被送进去,发出一声声惨叫,几十分钟出来后抱着父母痛哭。
父母看到此景,连连称赞。
孩子在哭,父母在笑。
更让人心底发寒的是,父母对屋里的事一清二楚。
本应是温暖支柱之人,却成为深渊黑手。
05
可怕的,不是杨永信扭曲了人性,是扭曲的人性创造了杨永信
当年豫章书院面临停封时,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抵抗浪潮,一大群人在书院门口拉着横幅,说是要给书院“伸冤”。
甚至他们还扬言着要上诉到中央电视台,为杨永信讨回公道。
这群人,正是被关在奥斯维辛中的受难者的家长、亲人。面对记者的采访,他们一般拍打着镜头、摄像师、记者,一边看似委屈的大吼:
“不让他们管我儿子,你们来管吗?”
还有个70多岁的老太太特地去买了苹果手机,注册了微博维护杨永信。
看各种文章都是通篇大论的强调杨永信的罪恶,扭曲了孩子的人性,殊不知杨永信不过是适应了恶人的需求罢了。
杨永信如同罪恶的傀儡,缔造傀儡之人怡然自得。
远古时期,人类渴望雨水甘露灌溉农田,也渴望有精神寄托,慢慢创造出了神。
后来,人类产生了罪恶,他们希望自己的罪恶能有合理解释,于是创造出了邪神。
今天,邪神变成了杨永信,创造他的人呢?
有女家长和杨永信很亲密,有人告诉了那个女家长的老公。
结果对方说:
杨教授救了我的孩子,就算我老婆跟他发生关系,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有个单亲妈妈,每天晚上都要搂着自己儿子睡觉。
儿子20岁,谈恋爱,有女朋友了。
她不满意,把儿子送到了网戒中心。
有个小女孩,被父亲多次强奸,要报警,被送到了网戒中心。
出来后,她说她成了爸爸的性奴隶,不敢报警,不敢反抗。
今天,他们可以创造一个杨永信。
明天,他们可以创造一个XXX。
真正令人胆寒的,是背后支撑着杨永信走上神坛的禽兽。
06
我们无法叫醒愚昧的人,但至少能不让自己愚昧
柴静访问过这群家长:“如果孩子就是因为恐惧,而屈服于淫威之下,你也同意吗?”
竟有人说:“同意啊,能让孩子恐惧一辈子,也未必是坏事”
扭曲、抹杀孩子的灵魂,未必是坏事?
我们永远无法叫醒装睡的人,也无法唤醒这样的父母
他们的如此行径,让我想到最毛骨悚然的一首诗。
我送你一座崭新的奥斯维辛,
我送你一个工艺精湛的地狱,
我送你一具肥美多汁的躯体,
掀开头盖骨偷走了粉嫩的脑子,
挖出来的肠子鲜艳的红色很可爱,
绿色的苍蝇在你腐烂的躯体上显得晶莹剔透,
我给你烤一份新鲜的脑花,
我给你烤一份新鲜的心脏,
我给你化妆,遮住星星点点的尸斑,
我帮你剔除未来不需要的,
你要在跑道上飞起来啊。
孩子,你说话啊,妈妈爸爸爱你。
孩子,你说话啊,我们在教育你成才。
孩子,你说话啊,你爱我们。
孩子,你说话啊,你爱祖国。
孩子,你说话啊,你爱世界。
—— @汐小林
“罗森塔尔实验”验证出的皮格马利翁效应告诉我们以积极的态度期望别人,别人可能就会朝着积极的方向改进;
相反,我们对他人的偏见也能产生消极的结果,尤其对那些缺乏自知和自控能力的未成年人。
若想要培养出最美的花朵,那么请在它成长之时,也以最好的期待照顾它。
拳打脚踢、高声辱骂的土壤上,没办法盛开鲜花。
家庭,是教育的第一阵线。
阵线失守,却责怪孩子之时,更应反思自己。
对孩子,鼓励与批评的天平,更倾向于哪方?
末
当文章结尾之时,新闻对于13号室的微博传来澄清报道。
惨叫声并非13房间发出,而是由12号病房8岁患儿孙某某发出,该儿童为精神发育迟滞患者。
但,13号房曾经的种种没有办法抹去。
杨永信背后的恶魔依旧大义凌然,甚至想着创造新的邪神。
我也不知怎样才能唤醒他们。
也许,当他们被人按在电击椅上接受所谓的治疗之时,
就是他们清醒之日。
黑暗,让我们更加珍惜光明。
恶魔,也让我们思考,该如何衡量对孩子的天平?
我是木向南,东跑西跑的大学文艺青年。
写这篇文章是想为此发声,在我的公众号发布过,但并没有引起任何的回响。
接触自媒体大半年,一直想为不平发声,但奈何力量薄弱。
我的公众号:拾壹章影
希望能看到更多人为此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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