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猎人神色从容地,将身后的酒壶挪到胸前,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白酒。
继续𣈴着远处一蹦一跳的正在奔跑喜戏一对梅花鹿,它们亲密的接触看似一对情侣。
见到两只猎物已闯进了他的视野中,两眼闪闪发光。
冬日暖阳已逝,这处茂密的森林里再也未见过一场雪,对猎户来说这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好时机。
“请放过它们吧。”一个男子用伞把敲了敲他的肩头,那对花鹿似乎也嗅到了异常气味,撒开四腿齐肩飞身冲出了林子。
老猎人恼羞成怒转过头来,一看惊了一跳,来人穿一身黑衣,手中握着的一把黑伞拄在地上,说话声音平静而清冷。
他留着一撮花白的三羊胡须,这装扮象是谁派来的杀手。
“哈哈,杀手临门。”老猎人在晚霞映衬下显得格外精神,他响亮地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又有些后怕地捂着嘴打量着执伞人。
“别怕,我只是路过这。”老人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他手中握着能取人性命的利器,却还如此有礼有节,真是有趣。
猎人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落叶,他只不过是个老人而已,但还是不惹他为好,暗自思量着要怎么摆脱他。
老人见他并不像什么坏人,他说刚举办一场藏礼,埋掉百岁有余的老伴,他说过两天自己也满百岁了。
“哈哈,真会开玩笑。”猎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会是迷路了吧,老猎人凭着自己的敏锐洞察力而得出的结论,他见过很多像老头这样的人,说是迷路其实想抢走他的地盘。
“我是来寻人的。”这老头的回答也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吧。
“你寻…啥人?你是警察?”他不屑地瞟了他一眼,走进了仅可容纳一人栖身的小破屋。
“我是来找失散多年的犬子。”老人边说边跟着他走进了小木屋。
屋子里清贫不堪,一张缺了条腿的桌子,桌上摆着几片黑面包,墙上挂着两三张鹿皮,床是由四张长凳拼起来的,毛绒绒的皮囊代替了棉被,最值钱的要恐怕就那锅野猪肉汤啦,桌旁有的炉灶是由几块灰砖头砌成,柴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一口生了锈的铁锅里面炖着香喷喷的肉汤,扑嗵扑嗵地敲着锅盖,从缝里往外冒着气泡。
“那你还不赶紧去寻他?”他眼里闪着一抹慈祥的光。
天色已渐渐变暗。
“你看,我能不能在借宿一晚?”他恳求道。
“你看我这地多𥅾,别毁了你这身衣裳。”他望着窗外那片漫无边际的密林。
他说这身皮囊算啥呀,他见惯了太多的离别和伤痛,他的孩子还有很多的朋友和亲兄弟,身边的人都纷纷走出了时间的轨道。
百岁老人淡淡地感慨道,他的思绪越过森林飘向了远方。
他还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的时候,他的事业有成,是一家大型医院集团的总裁。
他和老伴中年得子,在儿子十几岁时,他就申请退休了,他老伴是护士,两人的身体状况都还不错,于是就在家附近开了个医馆。
儿子读完警校进了警局当差,一家三口开心地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儿子在一次执行任务时,被歹徒误认并追杀,从那之后他就消失不见了踪迹。
重重地迷雾缭绕在老人的身边,痛苦在他的家庭上空盘旋。妻子整日以泪洗面,身体每况愈下。
他放弃了自己经营的事业,遣散了医馆的医生护士,每天早出夜归地踏上寻子之路。
警方人员也不惜一切,四处搜寻,扬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凭借着血液里的流淌着执着,忍受着内心难以言语的伤痛。
他始终坚信儿子还活着,他们住的老宅一遍又一遍地翻新,住到老死不挪位,只为了等儿子的归来。
他似懂非懂地听着老人的倾叙。
“我想问你几岁了?”他见猎户神神叨叨地自已说着话。
“我不知道。”老人觉得他眼神呆滞目光涣散。凭着医者的观察力,感觉到他的不安与焦虑。
他只顾自地说着,脸上时而闪过一抹清爽的光晕。
他常年栖息于森林中,居无定所,走到哪里算哪里。这破屋也是他暂居之处,除了打猎就是喝酒。
偶尔有人会想他索买野味,他说下山到附近镇上送山货时,认识了一位妇人,她也独居多年甚是喜欢他,她还给他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叫哈达达。
她也曾问起过他的年龄,他不知道自己姓啥名谁,也不知道是家乡在哪。
妇人与他交往多年,她才发现他得了失忆症,他看上去也就是60岁有多不会少。
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老了。他还说别看自己一把年纪了,为那么多人送过葬,可他自己根本就是个怕死的警察。
老人听到他的这句话,觉得那么的耳熟,那时儿子也曾在他面前说过类似的话。
如果他在人世,年龄应该跟眼前这个人的年龄差不多。
他温情脉脉地凝视着猎人,越看越觉得他的神态有点像儿子。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两个垂垂老人倾刻间变成了亲人。
皎洁的月光从窗帘缝里透进来,屋里的一切,影影绰绰。
他环顾了一下小黑屋,突然感到好难过,这个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吗?
他失忆了…这样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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