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李老汉,孤寡老人。
营区值班员,军人
地点:某部门卫值班室
值班员:老大爷,你有什么事啊。
李老汉:首长同志啊,我要是没说错,你们这里是部队吧?
值班员:老大爷,您老没说错,我们这是部队。
李老汉:这就好,首长啊,我进去找个人,可以吧?
值班员:当然可以,大爷,您老要找谁呀?
李老汉:我要进去看儿子。
值班员:大爷,这里面大的很,告诉我,您儿子是哪个单位的?我好打电话,通知他出来接你。
李老汉:首长,我也没闹清楚他是哪个单位的。我估摸了好几个月了,思来想去啊,没准儿就是在你们这个部队里。
值班员:这么说,您老以前没来部队看过儿子,是吧?
李老汉:说的是啊。
值班员:那么您儿子是哪个连队的?
李老汉:什么?
值班员:我是说,您儿子是几营几连的?
李老汉:你说几营几连哪?哎,您瞧我这糊涂,我揣摩着呀,没准儿,你们这儿有几个营他就在几个营,有多少连队呢,他就在多少连队。
值班员:老大爷,这就不好说了。 我们这里多多少少有好几个营,大大小小有十几个连队,您说不准儿子在哪个单位,我到哪儿给您老找呢?
李老汉:首长,我这不是闹不清楚吗?
值班员:那么老大爷,您有没有儿子给您写信的那个信皮儿?
李老汉:信皮儿,有……
值班员:这就行了,您老快拿出来给我看看,就知道他是哪个连队的了。
李老汉:有就好咯。
值班员:还是没有啊?
李老汉:要有我也就用不着这么着找他咯。
值班员:老大爷,您先坐下。慢慢说,您儿子,他叫什么名字?
李老汉:(恍惚地睁大眼睛想了想,独自笑了起来)嘿嘿,没准儿他还是跟我一个姓咧。
值班员:大爷,这就怪了,您说您的儿子不跟您姓,还能跟谁姓啊?
李老汉:这就是说,他肯定是跟我一个姓了?
值班员:(对观众)嗨,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对李老汉)大爷,您的儿子他应该跟您姓。
李老汉:这么说,他就是跟我姓?
值班员:没错。
李老汉:(又抹眼泪)这我就放心喽。
值班员:那么大爷,您老姓什么来着?
李老汉:你问我呢?
值班员:是啊。
李老汉:这百家姓里头,赵家、钱家、孙家后头排着的是啥姓?
值班员:李。
李老汉:我就姓李,人家都叫我李老汉。
值班员:那么您儿子他也就该姓李。
李老汉:可不是咋滴?(乐的抹了抹胡子)
值班员:您儿子姓李,他大名叫什么?
李老汉:大名吗?(似在想,抽早烟)我说首长同志,你们这部队里头有几个姓李的?
值班员:几个,少说也得二三十啊。
李老汉:这么多呀。
值班员:说不定啊,比这还多呢。
李老汉:我说首长同志,这么着吧,你就开开恩,高抬贵手,让我老汉自个儿进去瞅瞅,一准儿能找到。
值班员:里面那么大,您老上哪儿去找?
李老汉:我会认啊。
值班员:那得认多久?您老还是把儿子的大名告诉我,我打个电话给您老查一下,这样也不要您老跑腿儿,不用您老费口舌,很快您的儿子就会自己出来接您,行吗?
李老汉:行是行,可实话对你说了,我确实不知道他的大名叫什么。
值班员:(对观众无可奈何地)真是怪事儿。大爷,那么您儿子的小名儿呢?
李老汉:小名,我压根就没叫过他小名儿。
值班员:(着急地)嘿,父亲不知道儿子的姓名,天下哪有这种事?
值班员:大爷,您儿子他长得什么模样?
李老汉:嗯……(想着)……他是个男的。
值班员:咱们这儿也没有女兵啊。
李老汉:他长……两只眼晴。
值班员:没比别人多,也没比别人少。
李老汉:头发嘛,全是黑的。
值班员:中国人都是黑头发。
李老汉:他的鼻孔啊……就一个,长在正中间。
值班员:显然他不是怪物!我说大爷,您说的这些啊没什么特点,人人都一样。
李老汉:你说特点呀,他那两个耳朵都是一边一个没合在一块长着。
值班员:大爷,我是问,您的儿子跟别人,有什么长的不一样的地方!
李老汉:首长同志啊,你可别拿我这老头子开心啊,我的儿子要是长得有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那还是个人吗?
值班员:咳,真跟您说不清楚!这么着吧,大爷,您的儿子他常穿什么衣服?
李老汉:衣服嘛……每回来家,他都是穿着解放军的衣服……军装。
值班员:咳,看我问的!我是说啊,您儿子他衣服上有些什么特点?
李老汉:有啊,他穿的上下都是一个颜色,就跟您这一身是的。
值班员:这您就别说了,我知道。
李老汉:知道呀?那你还要问我!
值班员:(对观众摊手)看这搞的!大爷,您的儿子有多大年纪了?
李老汉:年岁……兴许有个十八九了吧?
值班员,是十八还是十九?
李老汉:哦,反正那不是十八就是十九,最多超不出二十来岁。
值班员:你还是不知道?
你老汉:知道,怎么不知道!
值班员:您知道什么呀?
李老汉:我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值班员:知道这个也行。您快说说您儿子他是干什么的?
李老汉:他是个当兵的。
值班员:这是什么线索?在我们这院里都是当兵的。
李老汉:他会理发呀。
值班员:哦,您儿子,他是理发员?
李老汉:他的手艺可是高啊!喏,我这头发全是他给剪的。
值班员:大爷,您说您这头发全是您儿子给剪的?
李老汉:没错。
值班员:这么说,他刚回过家没多久?
李老汉:儿子上次回来家到现在,该有两个星期了吧。
值班员:这下有门儿,大爷,您儿子除了会理发,他还会做什么?
李老汉:还会木匠活。
值班员:木匠活?
李老汉:有一回他来家里,看见桌腿断了,就找来木料和工具,又是量尺寸,又是锯子锯,接着呢,又刨、又锤、又钉的干了个把钟头。哼,你可别说,他硬是给桌子换了个新腿儿!
值班员:哦,这就把桌子给修好了?
李老汉:不光是桌子,还有那门窗、屋梁顶儿、大板凳小板凳,还有我那睡觉的床,哪儿坏了,他就修到哪儿。爬上爬下,忙活了一整天,到了晚上连一碗饭也不吃,他就走了。(抹眼泪)
值班员:您儿子……他就这么饿着肚子走了?
李老汉:是啊。他那回来呀,可不是空着手来的。
值班员:那当然了,儿子看父亲,不提溜着点儿吃的喝的什么的,也不孝顺啊。
李老汉:(抹泪)可不是咋的?他进屋里来,拎了这么大、这么高的塑料桶。
值班员:感情全是老白干,真够您喝上半年了。
李老汉:喝什么呀?那都是涂料!
值班员:拿涂料来干什么?
李老汉:儿子说,要给我这房子粉刷粉刷。
值班员:啊?
李老汉:他说了,咱这房子太陈旧了,如今家家户户都窗明几净,咱这小屋,我也该打扮打扮了。
值班员:哦,他把房子给粉刷了一粉刷。
李老汉:他又说了。
值班员:说什么?
李老汉:您这辈子辛辛苦苦,这回我得下点功夫让您住新房,娶媳妇。
值班员:娶媳妇?
李老汉:我这里听了也犯傻了。我说孩子呀,娶媳妇这种事,这辈子我想都没敢想过,你咋张嘴就说出来呢?
值班员:哦,这就怪了。大爷,您刚才说这辈子您没敢娶过媳妇?
李老汉:啊。
值班员:那您……到底是娶过……还是没娶过?
李老汉:(害羞的)我穷成这个样子,谁还跟我?
值班员:那么您的儿子是哪来的?
李老汉:他妈生的呀。
值班员:他妈是谁?
李老汉:他妈……?这你还不知道!……他妈就是他妈呗。
值班员:我知道他妈就是他妈,难道他妈就不是你的媳妇?
李老汉:你可别胡诌啊,他妈是他爸的媳妇,哪能是我的媳妇。
值班员:他是您的儿子,您是他的爸。他妈是他爸的媳妇,不就是您的媳妇吗?
李老汉:哎哟首长啊,你可弄错喽。
值班员:怎么,他不是您的儿子?
李老汉:是倒是。
值班员:那不就对了吗?
李老汉:不对。我儿子他不是我生的。
值班员:我知道您儿子不是您生的,您要是会生孩子,不就更是怪事了嘛!
李老汉:我……我跟你怎么说呢,他是解放军。
值班员:我知道您的儿子是解放军,可他姓什么、叫什么、有多大年龄、在哪个单位、干什么工作,您却一点儿都说不上来。这,这是哪门子的儿子?
李老汉:(得意地)呵呵,这就是福气喽。
值班员:福气。
李老汉:首长啊,实不瞒你啦,活了这么大,我还没结过婚呢!
值班员:没结过婚,这么说,您现在还是一……一个人?
李老汉:先前是一个,(一往情深地)自从有了他,我就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喽!
值班员:大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您还是坐下来慢慢对我说说吧。
李老汉:(音乐起)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吧,记得那是个冬天,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地面上到处结了厚厚的冰,那路是滑呀,我一个人走在市场上往回赶。谁知这骨头老了,腿脚也不好使,刚巧又碰上了个不大不小又不高不矮的斜坡,你说可恨不?这些个坡别人都走过去了,可轮到我去过,倒是在那儿躺下了。这一脚给摔的,大腿骨头里硬是给开了一条缝啊。
值班员:这一跤您可是摔得不轻啊!
李老汉:说的正是呢,当时我疼的浑身一个劲儿的直哆嗦,想爬也爬不起来。
值班员:那你快喊下也好,让行人来帮帮您!
李老汉:我正这么想呢,突然有个人来到了我面前,我睁眼一看,呵,乐了。
值班员:您还疼着呢,乐什么呀?
李老汉:知道来的是谁么?是个解放军。
值班员:我们解放军助人为乐,个个都是好样的!
李老汉:你可说的是啊!这位解放军蹲下身子问我:"老大爷摔伤了吗!"看见解放军这么慈眉善目的对待我,我顿时激动的……呵呵……嘴一咧,眼一眯……
值班员:笑了。
李老汉:"哎哟",这么大叫了一声。
值班员:您叫什么呀?
李大爷:我这腿骨头不是疼嘛?这位解放军见我伤的不轻,赶忙拦了一辆车,亲自把我送到医院,看了医生拍了片子,抓了药,又把我送回了家,还替我把钱付了。
值班员:这可真是救人就到底了!
李老汉:到了家里,这位解放军同志,又接着帮我收拾屋子,替我烧汤、熬药,你看我是感动的,老泪纵横啊!
值班员:大爷,你也别太激动了。
李老汉:我怎么能不激动呢?30多年前,要不是解放军救了我,我早就成了刀下鬼咯!今天又是解放军帮助我,还给我送来了温暖,你说我能不激动吗?
值班员:我们是人民的军队,为人民服务都是我们应尽的义务,是应该的。
给老汉:那位解放军,他也这么说呀。那天我拉着他的手,问他姓什么,叫什么,是哪个部队的?可他却说,老大爷您就别问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值班员:这位同志说的对呀。
李老汉:给我喂完了药,做好了饭,要走了,这解放军又对我说:"老大爷,您好好歇着,往后我会常来看你的。"我说:"解放军同志啊,这叫我怎么过意的去呢?"他又说了:"大爷,没什么过意不去的,如果您看得起,就把我当做您的儿子吧!"
值班员:对呀,我们本来就是人民的子弟兵嘛。
李老汉:首长啊,你看我这福气不是,摔了跟头倒得了个儿子。
值班员:您这是托了共产党的服,人民军队的服哇。
李老汉:说的是啊。可我到哪儿去表达我这满肚子的谢意呢?
值班员:大爷,这么着吧,我也是人民的子弟兵,也算是您的儿子,我们子弟兵都是您的儿子,要谢你就谢我吧。
李老汉:谢你……?
值班员:您把您满肚子的心里话全都对我说出来,我替您往报纸上写个感谢信,感谢我们的党,感谢我们的军队,感谢我们的党和军队培养教育出来的这位好战士。同时呢,也代为寻找您这位不知姓名的好儿子。大爷,您看这样行吗?
李老汉:行行行,行啊,哈哈哈哈哈!
[剧终]
1987年7月4日10:10时第一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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