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了数十年前的一件事。
那时我在苏中里下河的我们村里的小学代课。有一天,村里的烈属开明奶奶94岁去世了,蒲场村的村支书也附庸风雅,怀着悲痛的心情想写一篇相当于悼词的文章。然而,由于他肚子里的墨水都被他程式化的工作压缩掉了,他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时任小学校长的夏志良老师。夏老师一般的都把此类事情交给我完成。
说实话,以前他把宣传活动的漫画交给我画,我凭临摹可以乱真的功底还能完成;村上有一个名医顾炳文先生去世,他们去吊唁,让我扎花圈,我也磕巴了半天才搞定了。但他把悼词交给我写,我却头疼了:我尽管能写一些东东,县广播站也常常播放我写的新闻报道和灯下漫谈等,但写悼词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因此,我就感到棘手了,有些像孙二娘舞刀弄枪的手去捏绣花针——没手抓。
也是急中生智,忽然福至心灵,想到在一本《瞭望》杂志上看到过一篇悼词似的文章,何不拿来借鉴一下。但那本杂志在村河东我家的青砖瓦房里(分的富农姜井钧家的),而钥匙在大哥身上,大哥正在龙潭河里的一只水泥船上跟石桂芳一块罱泥,我中午到学校里上班时看见了。我就决定去找大哥。
我着急忙慌地赶到龙潭河边一看,觉得真是巧儿的妈妈——巧煞人,大哥他们罱泥船离前庙门广场前的龙潭河边并不远,但大哥一颗汗珠摔八瓣地罱泥,让我既心疼又于心不忍。不过,迫切完成无产阶级的革命使命之心,还是占了上风,我还是喊大哥快把船拢到岸边,并说明了来意。
大哥知道原委后,也没怪我打扰他干活挣工分,而是赶紧把船让石桂芳撑到岸边,他蹦上岸跟我一块儿回到村河东青砖瓦房里,把《瞭望》拿给了我。但他却对我说,写文章看看别人的文章是可以的,但切莫去模仿别人的文章,人家有人家的风格,你有你的风格。他还跟我说了一个郑板桥的故事给我听。他说郑板桥练毛笔字练得入了迷,晚上睡觉前竟然伸手在妻子肚皮上画来画去,妻子嗔怪他说:“你有你的体,为什么要摸人家的体?”这句话恰如醍醐灌顶,令郑板桥幡然醒悟,从此他不再模仿别人写字,自创了一种乱石铺街的郑板桥体。这种乱石铺街体以“难得糊涂”这幅字为代表,跟郑氏用墨汁画的水墨瘦竹一块,标志着郑板桥精湛的书画技艺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巅峰。
听了大哥的话后,我受到启发,并不急着去看那篇悼词,而是根据记忆,知道写悼词的格式,先写下题纲,再跟村里派来拿文章的出纳副会计打听开明奶奶的生平事迹,然后动笔用平常说话的口气写悼词。写完后自己读一下,再把不通顺的句子修改了一下,把错别字也顺便给改了一下,自我感觉良好后,才誊写清楚。我在下午上课前把稿子交给来人后,那人竟然说我不赖,一个小时就完成了在他看来既光荣又艰难的革命任务。
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但至今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就像放映电影一样浮现在我的眼前,又像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是那样清晰。同样让我知道了写文章要有自己的风格,文笔要流畅自然,语言要明快清新,毋须模仿别人的。而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反复阅读那些从农村出来的名作家写的文章,还要深入生活,用心体验,细心观察,然后每天不断地坚持写作训练,写好后要注意检查,把不通顺的句子改通顺,把写的错别字(有些作家也写错别字,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别人一说就觉得塌了天,如莫言写灰心丧气写成恢心丧气,叔叔可忍婶不可忍)修改一下,不然的话,会被人笑话的。不要怕人笑话说写作写疯了,俄国作家契诃夫说每天都要写,直到写到手快断筋为止,别人说写疯了就让他说吧(这一句是我添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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