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蒙山区杓裕村的春节联欢晚会上，50多岁的杜老汉用一辈子心心念念的琵琶认认真真地为乡亲们演奏了一首曲子，伴唱的是他没有任何声乐基础但大方自然的老伴，围观的群众送上两串冰糖葫芦来表达对这个节目的欣赏；从小没有父母陪伴但懂事优秀的磊磊声情并茂地为养父（叔叔）唱了一首《父亲》，借此对这个一直把自己当亲身儿子的男人说一声“谢谢！”，村里一位深受感动的大娘一边抹眼睛一边往这个身世可怜的男孩口袋里塞钱。
生于南方农村的我对这北方农村里发生的故事几乎没有任何的陌生感，村里的好人坏人、好事坏事，我都经历过或看过。杓裕村里的男女老少、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和我们村大体相同，应该也和全中国绝大多数的农村没什么不一样。放下手机，我冲到K面前，激动而又哀伤地对他说：“好想回家啊，好想再回到村里去过一次春节。”
农村里也有林林种种的人和形形色色的生存状态。杜老汉是退伍军人，上过鲁迅文学院的写作班，也曾怀揣过作家梦，没日没夜地在破旧的信纸上写东西，可惜终究还是只能回来当个农民。他写得一手好字，上面来了检查的领导，村支书就派他写宣传语。他爱好音乐，追求精神食粮，在家境贫困的情况下花600多块钱买了想了一辈子的琵琶并自学成才。也许是因为有文化，他的行事为人比一般村民要高出一截，比如教导女儿在选择婚姻时要把两人的感情放在第一位，当老伴抱怨家里的玉米被獾偷吃不少时他因为知道这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而采取了包容的态度。从世俗意义上看，他不太关心家事，没有给儿女创造一个富裕的家庭，但是他的存在让荒芜的农村多了几分文化气息。他在耕作之余沉浸在自己的爱好中，不跟其他人发生冲突，不对老婆动粗，家里也相对安稳，其实这也挺好的。
与之相对的是村里常遭人诟病的“野蛮人”。一个张姓的独身老汉耍阴招将同村一位对头的苹果树用除草剂杀死，且在打伤该家女主人后拒绝承认，更拒绝赔偿任何的医药费。面对这样的无赖，村干部和公安局都没能给出有力的措施，还被害者一个公道。他们只在中间起调节作用，寄希望于被告的良心发现。这就是农村处理冲突的常见方式，公堂对簿的观念还很薄弱，而且即使拼命也要为自己争一口气。当利益被侵犯而又没有证据时，农村妇女认为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站在大路上用尽一切带侮辱的词语破口大骂，让作恶者要么站出来承认，要么承受公开的言语攻击。
更多的是那些默默努力着为孩子奔波的人。他们靠山吃山，尽心培育着自家的苹果树，从春天的剪枝到秋天的守护，每一个环节都不曾马虎。七八年前的山区，外出打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中有的男人去了贵州的工地，活人去，骨灰回。年轻一代或去工厂，或上大学，一点点在开辟新生活。可是在这个只拥有500来人口的村庄里，过年时依旧是热闹非凡的，人群中密密麻麻的是衣着朴素、笑容单纯的本村村民。除夕之夜的灯光下，家家户户在看春晚，大人们包着饺子，小孩子们穿着新衣舔着棒棒糖。可以想象，接下来的几天是如何的热闹。啊，我们小时候的农村也是如此充满生机的！
2021年2月8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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