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走出门,李白拍了拍我,对我说:“上早朝的时间到了……”这已经是李白第1009次对我如是说了。
“想当官想疯了,什么早朝晚朝的?”这已经是我第1009次这样地回怼她了。遇着这样的猪队友还真是让人无语。
李白是我青梅竹马的朋友,小小年纪佝偻着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丑得出奇。下颌上的胡茬若隐若现,架个800度的厚瓶底子近视镜,嗜酒如命,还时不时冒出些乱七八糟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是打碎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还得感谢俺爹感谢俺娘,给了我这么好的一副脾性。
我对李白的昵称是“白白”,谐音“拜拜”,意思嘛,大家都懂得。都说物极必反,可越是这样想,我们就越黏合得紧。
新婚之夜,李白交给我一封信,108层加密严封、与99根羽毛捆绑到一起的信。
“此君——你妻,乃诗仙李白转世,请慎待之。只因乾坤腾挪,隧道有恙,精气泄漏,阴阳颠倒,地域错乱,一代天骄模样大变,心智混沌,呜呼哀哉,此乃造化弄人矣。你若善之,必有后福。”落款南极仙翁。
“滚滚滚,这是闹洞房呢?还是闹人命呢?”
对着十支摇曳着浪漫情怀的红烛,我歇斯底里地咆哮,看着这小学没毕业的笔迹,我是气不打一出来,心想着哪个王八犊子捣乱哪这是。
骂也骂了,气也气了,回应我的连个鸡毛落地的音儿都没听着。我想我也是神经错乱了,咱最大的好处就是拥有金鱼的记忆,选择性秒秒啥都不记得。
好嘞,骨碌到床上睡觉觉,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呀!
“娘啊,你咋?哦,咱俩结婚了哈,哈哈哈哈哈,娘子,小生这厢有礼了。”眼角的余光瞥到李白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子旁,真把我的魂儿快吓飞了。
“喂,你坐化了呀,眼也不眨,唇也不动。天哪,呼吸也没了,你可别这样呀,我啥也没干,不想去自首呀。”我捶胸顿足、号啕大哭。可是李白就那么坐着,一动也不动,就像一尊蜡像。
我麻溜儿地从床上爬起来,跃到桌子上,再踩到凳子上,用长竹竿将我一气之下扔到檩条上的鸡毛信捅下来,连着读了23遍。
“难道?真的!不可能呀,一起长大的。附体?时光隧道无神仙修葺维护,有了历史的纹路,所以?”我不敢再往下深想了。
“乖,白白,长途奔波的,您一定是太累了吧,我伺候您泡个脚哈。”
在泡了脚,洁了面之后,李白喉咙里呼呼噜噜地冒开了泡泡。
我赶紧拿过痰盂,好家伙,黑似煤炭、臭气熏天的苦水吐了一大盆儿。
“我们结婚了呀,真好!”李白恍然大迷瞪似地感叹道。
“是,好,好的不得了。”我咬牙切齿又恰到好处地发音道。
就这样,虽是家中贱内,我却日日伺候皇后娘娘似的伺候着李白,一日更甚一日。
因为我发现李白不再是我认识的李白,她嗜酒、折腰、长胡子,就这还不算她打呼噜、摇头晃脑、胡乱指点这呀那呀的。
最不可思议的,小学毕业,鹅鹅鹅都不会背的李白,所有李白的诗,她都会,并且读起来韵味十足,仙范儿百足。这期间,她不像是她,一点儿都不像,她像他,太像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老婆是个男娃,还是个诗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例就摆在那里,我信了认了。可生活还得继续,她痴痴傻傻、疯疯癫癫的,我得为她买单呀。要是知道有这档子事儿,就是被祖宗骂死,我也不会和她结婚的。本来想着她丑没人喜欢,我权当是做了好人好事了,没想到掉进了这么一个大黑洞里。
我不知道南极仙翁是谁,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郁闷困顿了我,我感觉生无可恋,但谁让她是我亲自娶回家的妻子呢,谁让他是我喜爱的诗仙呢。
一天,李白又拍着我的肩说:“上早朝的时间到了……”
我再也无力回怼,嘴里喃喃着:“上早朝的时间到了……”
谁知,晴天一声霹雳,一声或许只有我才能听得到的浑厚男中音清晰地响在耳畔,“恭喜你,仙人已回还,过你的小日子去吧!”
回首,李白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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