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士是天空中的明月,带给黑夜光明和美好。
古今中外,隐士很多,隐士文化也源远流长。中国最早的归隐文化可追溯到三皇五帝时期,以许由、巢父声名最甚。至东晋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归隐文化得到进一步发扬光大,其后归隐者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唐宋时期更是把归隐文化推到了一个顶峰,涌现了司空图、王维、林逋等一系列隐者,只是归隐目的迥异。
文人历来好名如好色。自归隐形成了文化,沽名钓誉因之也形成了文化。谢安归隐求的是修身养性,属自我沉淀一类;李白归隐求的是故作高雅,属生性狷狂一类;王安石归隐求的是待价而沽,属提高身价一类。这几类归隐实则不算真真归隐,难听点说只是挂羊头卖狗肉而已,各有目的,手段一致。于是,一大批身不修、德不育、道不通的人士也投身山林,自提身价,待君王请,如此求居庙堂的途径又多了一种,大抵多数所谓隐士属此类。
伯夷、叔齐、陶渊明、林逋等属于真隐士一类。他们真正领会了“伴君如伴虎”的真谛,他们远离血腥无情的政治,他们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一股清流。很多人说,这些真隐士给社会带来了不良影响,事实真是如此么?纵观古今,真隐士的数量凤毛麟角,他们的清淡、雅致、高尚恰似浩瀚银河里的一弯月,给这个充满荒唐的时代吹来了一习清风,虽未起多大作用,但至少给渴望良知的人们留了一丝希望。那当今社会为何要批判隐士?因为他们远离了散发腐臭的沟渠,厌倦了整日烟熏火燎的炙烤,因为他们拒绝终日与蝇蚊为舞,拒绝以智慧吸食大众的血肉,因为他们憎恶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古人云: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大多数肉食者所能看到的仅仅是自身的利益,求的是肉体的享受,求的是地位的攀升,他们的眼光被利益局限在方寸之间,何谈为民?何谈为国?隐士面对的是真实的自己,他们面对的是人性的良知,他们拥有的独到眼光岂是肉食者们所能理解!
有人说隐士的境界分为“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三种。仔细想想,表达此类意思的人自身就是放不下、看不透、悟不通,或者其本身就是没有出色才智、一心只求得过且过的一类人,随而人云亦云,划分隐士等级,以表明自身比在野之士境界更高。历代所谓中隐者,多是上不成下不就,混迹于尘世,仅谋求一件衣、一瓢水、一碗食,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能摆出一副高雅模样,以标榜自身的伟岸。所谓大隐者,几人又能称得上,几人又能看得透,几人又能决然如陶渊明一般“不为五斗米折腰”,如果真要算,张良、刘基几个勉强可列入此类,他们是真看透了功过是非,远离了庙堂,但他们站上庙堂本就是情非得已,因而也只能说是勉强。假若所谓隐士身居庙堂,处事消极,驭民懈怠,浑然便是昏官、庸官,甚至随着时间推移演化为恶官、贪官。儒家有云:在其位,谋其政。如王安石出山,他敢于行改革之事,敢于动既得利益者的奶酪,就是严格贯彻的这一句;刘基出山,也是很好地履好了军师之职。在区分隐士境界的时候,不能简单地人云亦云,更应该有自己的理解。从我自身的理解看,张良功成身退后属隐士一类,刘基出山前属隐士一类,而如王安石仅是为自提身价、自我炒作一类,算不得隐士。真隐假隐,稍作试探,便一目了然,根本无需赘言。
古今中外的隐士,大多在某一方面有其特长,或治学,或治兵,或治国。鬼谷子隐匿在深山,在纵横、兵法一道本领非凡,弟子苏秦、张仪、孙膑、商鞅更是当世精英;林逋隐于西湖孤山时,王随、范仲淹、梅尧臣等多有拜访,诗名更是传承至今;刘基出山前,便声名斐然,后朱元璋采纳其意见建立明朝。德国赫尔曼•黑塞在归隐前,已然是当世文豪,名震一时。美国大卫•梭罗是超验主义哲学家爱默生的得力助手,他的声名在隐居瓦尔登湖后鹊起,实为经历了丰富的哲学沉淀。
真隐士不求声名,他们的才华却无法抑制他们的声名,而当代的文化圈则喜欢无中生有,各种头衔、奖项直冲云霄。1964年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萨特,但萨特拒绝了,只留下“我拒绝荣誉称号,因为这会使人受到约束,而我一心只想做个自由人,一个作家应该真诚地做人”这句话盘旋在诺贝尔奖的舞台之上。这句话不只是抨击了以各种方式搏名的作家、诗人们,更给予了当代肮脏的文化环境沉重的一击。当今各种奖项层出不穷,各种头衔极具唬人价值,回看历史上诸如鬼谷子、陶渊明、林逋等人,不参加各种显名活动,不参与各种辩论,不刻意著作,更别说奖项、头衔了。
当今社会电视网络上那些诗人、作家、画家、音乐家、书法家、哲学家,各自在舞台上描红画蓝、手舞足蹈、自鸣得意,在真隐士面前,他们恰如跳梁小丑,给人们演绎着荒唐,贡献着笑料。观今人好名如好色,而无好德如好色者,时代之悲也。
此刻,读隐士们的作品,我恍若看到镌刻在历史石碑上的隐士之名熠熠发光,照亮了某一群人的内心,为他们的精神世界圈上了一块净土。
清隐书于2018年9月4日
隐 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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