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外婆

西山墓园

       一年一度，与外婆一期一会。

       外婆离开我的生命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我对她的印象永远停留在孩童时刻。她在我的记忆力永远都是笑的，不说话的，戴着一顶毛线帽子。

        外婆曾经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医生，提起外婆，认识她的人总说她太贤惠太善良。我越来越记不清她的样子。只在每年这个时候，跪在她的面前，烧上三炷香，和她说说话，道出自己的愿望，希望外婆在天之灵能够给予保佑。

        我总是想着，这么久了，我的身体脱离小时候的多灾多病，大抵也是外婆的功劳。

小时候没出过远门，第一次去南宁，也是因为外婆。全家人都在围着外婆，等待她的手术。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自己要出远门，然后去几天，印象中，站在摇晃的绿皮车上，看着窗户外迅速向后退的山野，无聊了许久。中间母亲还带我去了动物园。那时候太小，虽然去了南宁家人也不让我见手术后的外婆，大约是怕吓到我。

        有一次去看外婆，我兴高采烈拿着涂色的本子准备去医院。涂色本类似现在的《秘密花园》。我对死亡的第一印象就是那时：穿越医院老旧的走廊，很长很长，尽头有光，两边是绿色的油漆抹成的墙，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那种味道让人寒毛竖起，带着腐烂的气息。那时的外婆，已经无法认出很多人，外婆看到我的涂色本，咯咯咯地笑，她无法说话，只是笑。大家都觉得神奇，明明也没见我几次，却仿佛记得我，常常陪在身边的人却完全不认识了。大概，我生来就是外婆的小宝贝吧。

        最后一次见到外婆，她已经是一张黑白照片。在幼儿园里被老师叫出去，我以为放假了，还挺开心。母亲没说话，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就开始哭泣。我不明白，坐在后座一个劲不停地问：你干嘛哭呀，干嘛苦呀。看到黑白照片，我还很大声地问，外婆怎么变成照片了？于是大家哭得更大声。母亲叫我给外婆上香。我便走过去说，外婆你回来了吗？我想你了。那时候我不明白自己正在做一场告别，生离死别。

        之后一周，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夜里睡觉开始哭，莫名的。突然间就明白外婆无法再回来。

        亲爱的外婆，你还好吗？我已经工作了。你应该知道吧，毕竟你好像从没离开过。

       进墓园，四周都是松柏直立，安静地肃然起敬。清风吹拂，跨越漫长地台阶，每一步都是祭奠。没什么人，蜡烛在燃，檀香插上，白玫瑰花肆意盛开，我拂去墓碑上的灰，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就是如此吧。我坐在台阶上，吃起枇杷和青团，艾草的香味混合着甜甜的红豆沙，软绵可口，枇杷酸酸甜甜混合着春天的味道。每年都这样，只有这一天可以和外婆聚餐。还吃了一碗白果老鸭汤面，白果和青菜的清香适合这个回忆的日子，清汤的鲜美伴随着思念渗透在身体里。

        生命的每一天都在告别，和过去告别。人生的每一次相遇都面临着告别，相遇时，不要想着之后的离开，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因为每一年都将是未来的回忆。曾经有一个人和我说，人生对他来说最大的事情就是爱情和生死，其余的都可以放开。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离开我，而这样的告别也越来越多。翻译家许渊冲说：生命不在于你活了多少天，在于你记得多少天。那些不美好的回忆就散去吧，留下美好的，这样生命就是绚烂多彩甜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