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可作天堂,心可作地狱;心能作善,心能作恶”
——《佛说大乘金刚论》
1、“像猫捉老鼠那个样子”
黄龙祖心禅师有句话,你去查《五灯会元》、《景德传灯录》、《指月录》,他说参禅的人,姿势精神像什么?他说像猫捉老鼠那个样子,特别有神,“目睛不瞬”,目睛,两个眼睛瞪在前面,一点都不动;“四足踞地,诸根顺向,首尾一直”,头尾很端正,行香也要这样去行才是。
2、放下
我们问题一个个讨论。现在这样好不好?我倒转来问问大家,不是问,我们是讨论。你们都要放下,真的放下,无人相,无我相,各自随便谈谈。这样吧,先从这个年轻僧人开始,他从峨眉山下来,他的师父通永老和尚是我师兄,他叫我师叔。我当年闭关的时候,都是他师父照顾我,挑米上来给我吃的,所以我很感谢他。现在九十多岁了,修行也好,是我很佩服的一个人。
你(僧甲)报告一下,你这几年做什么工夫?怎么样?详细坦白讲,问题提出来,我们再做讨论。
3、持大悲咒
僧丁:我叫某某,是一九九三年去少林寺的,刚开始在庙子待过一段时间,但对佛法没有兴趣,没有学佛,从来不烧香,从来不拜佛,专练武功。九七年去浙江台州,打了一个比赛以后,身体生病了。
南师:什么病?
僧丁:就是这个落(音辣)体重,身体严重脱水。刚开始国家提倡散打散手比赛,后来我就学传统拳,传统功夫。学传统功夫就涉及到打坐,我的师父要求我每天必须要打坐。慢慢慢慢地就看了《六祖坛经》,这是我看的第一部经,之后就是看慈舟老法师的一本《心经浅释》吧,才开始了学佛的因缘。后来二〇〇二年出了一场车祸,当时伤得很重,腿被门夹住,人被摔出去了,就住院治疗。在这之前我看了您的《圆觉经略说》,后来住院又看了一下。住院时没事,我就天天打坐,后来又到我们寺庙的一个下院养伤,对生死问题比以前了解多一些,对生死有另一种想法。二〇〇二冬天去卧龙寺打禅七,是我第一次打禅七,他们参话头,我什么也没做,我就光念大悲咒,每天念六七百遍,可能念了六七十天左右。当时心口这块发闷,里面有东西堵住一样,六七十天都是这样。
南师:那身体呢?那个受伤的地方的感受呢?你在卧龙寺打禅七的时候,你不是在里头持大悲咒吗?因为持咒以后觉得这里揪起来一坨,那你身体原来受伤的地方的反应呢?
僧丁:当时在医院里可能打坐了一段时间,以后这地方基本上好了。
4、念佛
南师:那请再讲下去,持咒这一段。
僧丁:持咒以后,我的身体有很大的变化。心窝这一块像有东西堵住一样,但是没事,吃饭一点也不耽误,心里这块地方硬邦邦的,像揪心的那种,但是又不是揪心那种感觉,零三年又打了一个禅七,打禅七的时候也参话头,参念佛是谁,同时也念佛。
南师:念南无阿弥陀佛?
僧丁:对对对,念阿(喔)弥陀佛。
南师:阿(a)弥陀佛,不是阿(喔)弥陀佛,千万注意啊!大家都习惯念阿(喔)弥陀佛,这个先说明一下,将来我会告诉你们。
僧丁:零四年的时候都在念佛。我有个特点,我用功的时候比较集中,特别用功。零四年念佛的时候,中间基本上很少断,工夫用得很连续。
南师:那么这个阶段你都不练武功吗?
僧丁:比以前少了一点,也练。零三、零四年,就是打禅七,然后到终南山住三个月,在西安住半年,就这样用功。零四年感觉跟零三年不一样。
南师:都是念佛?
僧丁:零三年是大悲咒,零四年是念佛。我念大悲咒很相应,念佛也很相应。
南师:所谓相应是……?
僧丁:相应就是,我零三年用功,念大悲咒打完禅七,回去以后两三个月心口都是胀的;但有一天不知道怎么通了,身体很轻松,走路也很轻松,好像重担卸了一样。这个很轻松的感受,实际上差不多持续有两个多月三个月,一天到晚念习惯了,脑子里不知不觉都在念。
南师:完全对。
僧丁:然后零四年也是这样,连续打了十个禅七。零四年的感觉很明显,一用功马上就说话啊走路啊,连坐着都感觉不出来,身体轻松度比以前轻松太多太多,非常轻松。
5、“幡动还是心动”
南师:也是在卧龙寺?
僧丁:零四年基本上念佛,然后参禅。
南师:参哪个话头?
僧丁:零四年这个反观以后,有很大的收获。然后参了一个公案,就是六祖大师说的“幡动还是心动”,然后就是体会这个动。以前呢,不知道这个心在动,零四年反观到这个心在动,就知道什么叫动了。原来就是起心动念的这个心,执着外面的习气放不下,对这个习气体会得比较多一些。以前不知道什么叫习气,也不知道什么叫疑情,通过零二年、零三年、零四年,基本上在起心动念时候,当时就感觉到,知道这个是心动,为什么要动。这个觉性好一些,比以前灵敏。
6、打坐
南师:这是去年。现在呢?
僧丁:因为我前一段时间,三月份去终南山,七月三号回少林寺,一直也在用功,每天反正早晚两小时念念佛,然后十来个小时打坐。
南师:你打坐十个小时啊?
僧丁:十来个小时吧!
南师:都在座上?
僧丁:我一坐是两个半小时,或者三个小时,基本上以两个小时为标准,有时候心情很好的时候,越坐越轻松的时候,那就三个小时。
南师:那么你零四年到零五年,差不多都是常在禅坐中?
僧丁:基本上是。
南师:外形在禅坐中,内在的修行是参这个公案——心动反照观心,对不对?
僧丁:我念佛有个体会,以前好多人讲,包括我刚出家那时候,他们讲阿弥陀佛和极乐世界,零四、零五年体会阿弥陀佛和极乐世界不是两个概念,应该是一个概念。阿弥陀佛是个什么?阿弥陀佛是极乐世界,极乐世界是阿弥陀佛。按禅宗的话讲,阿弥陀佛不能做阿弥陀佛解,也不能做不是阿弥陀佛解,就是这个体会多一些。很多人念阿弥陀佛,求生极乐世界的时候,他的发心老是在动中,想要阿弥陀佛带他到极乐世界,就是老有这个想法,但是我在念这个阿弥陀佛时,就是通过这个阿弥陀佛,他可能就是一根稻草,我抓住就是抓住而已,比较连续,就是体会到这些。
南师:还有呢?
7、“内在的变化非常明显,好像人在那个海水里的感觉一样”
僧丁:最近嘛,就是身体变化,用功不用功,都感觉到胸口堵。因为我早上起来很早,两点半三点钟就醒过来了,躺在床上,不自觉地就念,一天到晚养成习惯。
南师:那你真了不起,昼夜都在用功,除了睡眠吃饭以外。
僧丁:有时候也是感觉不稳定,有时候放逸起来,很长时间也不用功。但是一个人的时候,基本上心还是在念佛。
南师:还是在念“南无阿弥陀佛”,还是参那个“风动幡动”,那个动的观念连在一起?
僧丁:现在基本上是念佛。因为那个风动幡动,看了那本《心经》以后,心里暂时放下一样,再参参不下去,所以还是念佛。念佛就是感到心口堵塞,就在不用功时,感觉胸口这一块始终也堵着的,包括刚才坐在这里。
南师:这一边还是另一边?
僧丁:心窝子这一块。
南师:请你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啊,好,知道了。
僧丁:今年基本上就是这个情况。
南师:然后呢?坐起来还是蛮舒服的?
僧丁:我现在坐起来身体很轻松,就是身体用劲的时候,像我以前打拳有时候要转动,转动的时候不知不觉地,人就跟着转出去了,有这种感觉。
南师:你有这种感觉,是平常的时候,还是练武的时候?
僧丁:练功的时候,就是平时的时候走着走着脚就不受控制了,就是这样。
南师:譬如说你一打拳好像自己跟着拳势在动了。
僧丁:对对对!转动的时候,身体的变化就特别明显。
南师:觉得内在的变化明显吗?
僧丁:内在的变化非常明显,好像人在那个海水里的感觉一样。
南师:对!那个时候你不管呼吸了,不是闭气哦?
僧丁:没有呼吸。
南师:你不是在动中把呼吸忍住了吧?
僧丁:没有没有。
南师:对,好好。
8、武术与参禅
僧丁:在没有参禅以前,对武术理解不一样,因为对武术的理解,在刚开始时,知解上的东西多一些,后来通过参禅以后,对武术的理解比较深一些。
南师:对。
僧丁:这个武术同参禅一样,它有个阶段的。刚刚学动作时有个基本功,基本动作的认识,同参禅是一样的。所以我现在大胆地跟大家讲。
南师:尽管放开讲,我可以贡献你啊,练武功到了最后跟学佛一点都没有差别了。
僧丁:后来中间有个问题,这个参禅同练武术一样的,动作练了以后,就发现有一个毛病,人呢,画一个圈子,被这个圈子套住出不来。练了这个拳,有了这个动作,就是这个动作组合成以后,再没法离开这个动作。离开动作就没有办法了,心陷在动作,解脱不出来。第二、我个人的心得,练拳要参透动作的根源在什么地方,把这个根源弄透。第三、就是说,要忘形,得意才能忘形。把真意明白了,然后才能忘形,再回到心意上。回到心意以后,就是心灵通过肢体语言的一种抒发。这是我通过参禅以后,对拳有这么一个浅薄的认识。我现在练拳,好像是给同学写封信一样,给好的朋友打个电话,谈个心,是这个感觉。
南师:这个很不浅薄,很好。你尽管说下去。
僧丁:惭愧惭愧。其他的寺院,很多人认为练武就是练武,参禅就是参禅。少林寺主张禅拳合一嘛,现在就是说,通过参禅,觉得参禅就是练武术,我通过练武术以后,我感觉禅和武术,在根本上可能是一回事,从表现形式上、接引的方面可能是两回事。
9、“你把握这个,不要再去想,不要加上了”
南师:好,那你最近的用功呢?
僧丁:最近一直念佛。
南师:到现在还在念佛,就是说,没有放弃这个方法?
僧丁:没有没有,一直没有放弃。因为我前段看了一本书《弥陀要解》,看了以后,对我触动很大,这本书上写的跟禅宗讲的是一回事,就让我明白了。以前练武术,跳跃性的东西很多,最近发现参疑情的东西比较少了,需要的就是念佛,再搞其他的就是没意思,念佛就行了。现在就是这样一个心态,就是光念佛。
南师:好,非常感谢你的报告,很了不起,很坦然,很诚恳地讲,就是很平静地讲老实话,你很了不起了。那我再请问你,你不打坐的时候,行住坐卧,走路,大小便,吃饭睡觉,一切生活是不是都是这样呢?就是说,行住坐卧,是不是能够打成一片,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心境呢?
僧丁:我念佛的时候基本上是这样。
南师:你感觉到基本上是这样?
僧丁:因为我有个特点,就是念佛的时候有个习惯,很专注。
南师:我请问你,你现在跟我讲话,你心中有念佛没有?
僧丁:现在跟您讲话没有。
南师:你现在觉得同你念佛一样还是两样?不要去想,有没有一样?两样?
僧丁:我觉得是一样。
南师:你把握这个,不要再去想,不要加上了。第一点注意这个。
僧丁:谢谢,阿(喔)弥陀佛。
南师:不过有一点,你改不了也没有关系,能够改“阿(a)弥陀佛”,教人的时候千万教“阿(a)弥陀佛”,为什么?“阿(a)”是开口音,生发的音,这是讲梵文发音了,阿(喔)是下堕的音。
10、“你现在讲话是不是在光中? ”
僧丁:谢谢南老师,我再汇报一件事。我打坐的时候,以前和现在还有点不一样,比如说,一九九九年以前,我经常在地上,在山上找一个光线好的地方打坐,打坐对光比较敏感。从那年到今年吧,就是说现在不需要光线了,打坐的时候同样是亮,有光。以前是没有光就显得不亮,现在是没有光它照样亮,它越亮人就感觉到它很融,很融的感觉。
南师:没有错。你现在讲话是不是在光中?
僧丁:随时随刻都是这样。
南师:对,你先把握这个。现在我问你刚才一个问题,你现在讲话还在念佛吗?
僧丁:念。
南师:对了,你先到这一步,我们还有几天再看情况。然后你再讲下去。
僧丁:光的变化,我发现有个感觉,就是刚开始我听人家讲,我们少林寺有个塔林,后来我有一次跟人家散步的时候,在塔林门口,听到不知道哪个歌手唱的六字大明咒,“嗡嘛呢叭咪吽”。我当时也跟他们念念,那是七月份的时候,我们两个朋友没事时,往塔林门口念,念了以后,就是感觉身体一下透了,闭着眼外面什么都能看见。
南师:你听见的那个咒音是怎样念法,你还记得吗?
僧丁:就是唱歌嘛,不知道是李娜唱的,还是谁唱的。
南师:是不是那个印度唱法?你唱一唱。(在座有人开始唱)
僧丁:对对对,就是这种,我们就是在塔林绕唱。
南师:我所以要问清楚是哪个调子,是因为声音和光的变化关系很大,你尽管讲。
僧丁:念了以后,当时天热心里面躁动,可能七八点的时候出来,到塔林比较凉爽,慢慢就静下来。静下来以后呢,身体有种透的感觉,透的感觉什么东西呢?就是闭着眼睛在念,外面星光啊什么东西树啊,看得很清楚,这对我是第一次的体验。
11、“你不着相,没有注意是吧”
南师:后来没有经常出现吗?
僧丁:后来在禅堂里出现几次,但是我没有在乎它。
南师:你不着相,没有注意是吧!
僧丁:没有,早就听老参师父经常讲啊,遇到这种情况,不要着魔,不要管它,刚开始就有打过这个预防针,心里可能比较注意一点,没有管它。二零零一年的时候,因为念着念着,可能身体变化,里面的东西看得很清楚,身体骨头五脏看得比较清楚一些,然后特别身体中间有两条光线看得比较清楚。
南师:你讲的是左右还是中间啊?
僧丁:中间,脊椎头顶下面的两个光线,不同颜色,一个黄的一个蓝的,有时候变化不一样,然后五脏看得很清楚,骨头啊骨髓啊都看得很清楚。刚开始发蓝的发紫的带黑的那一种,慢慢慢慢,它就变成明亮的太阳光那样的,透的那种。之后呢,有一段时间经常上火,特别上火,上火以后就不能打坐,太阳都不能晒,一晒太阳嘴就全部都是火,浑身都是火,感觉像吸收太阳光一样的。满嘴都是火,一段时间吃药都不行,吃药也不管用,不好使。就是下午的时候,太阳下山以后,躺在草地上一会就好一点,就是这样的。然后零一年吧,感觉这个骨头,有响声“咕噜咕噜”,好像有东西在煮一样的感觉。浑身都是,不过煮得很舒服,好像小火在煮一样的。
南师:那你身上的原来受伤的老伤有没有好呢?应该没有了。
僧丁:老伤基本上没有了。后来到零二年住禅堂,心火发急,不在身体之内,应该是向外,空间更大,感觉到像大海汹涌澎湃一样,身体不受控制,心念一动了身体还不知道,明显感觉就是零二年受伤之前,当时少林寺隔壁有一个卖菜的,我们去买菜。
南师:你在受伤出车祸前是吧?
僧丁:出车祸之前感觉明显,就是感觉到这个身体内动的东西还是多一些。去买菜时候,就是开玩笑,别人推我一下,我顺手一拉,最后就是感觉这个身体晃动一下,人就不由自主地飘了下去。零二年受伤以前是理解佛法,心里的东西少,理解的东西还是多一些,很多东西是出于思维意识。我零二年被车撞一下,当时脑袋一片空白,起来以后,无名火就起来,有恐惧、有无明、有愤怒,发现当时没有这个觉悟,后来在住院期间,就考虑问题。
12、“心可作天堂,心可作地狱;心能作善,心能作恶”
南师:考虑问题怎么样?
僧丁:就是我西安有个朋友,发个讯息,因为我们经常有佛友在一起,他说,密勒日巴写过一句话,“不要把理解当证悟,也不要把证悟当解脱”。这个对我触动很大,所以慢慢地开始思考这个生死问题。我就觉得生死啊,虽然有一念心能动,能动的就是这一念心,能动的就是这一个,始终是一个,就是《佛说大乘金刚论》上说:“心可作天堂,心可作地狱;心能作善,心能作恶”,能作的就这一个,当时就找到了这个源头。零二年、零三年吧,就去反观这个,慢慢慢慢就证了(意思是证知此心可作善,可作恶),证了以后就念佛。就是这样,汇报完了。
南师:好。那现在你还是在这个情况中?
僧丁:现在基本上不断地念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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