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35岁的女人的爱情故事。从17岁开始。
17岁那年的夏天,少女江月遇到了一个让人心动的男孩子。
清瘦美好的少年郎,坐在教室床边,低头看书,抬头看黑板,侧颜完美,他微微一笑,让少女的心“怦”了一下,从此,少女江月有了心事。
她整个青春期都只有他。
他什么星座,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听什么歌,家住哪里……
偷偷看他,默默努力,暗暗打听他的志愿……
每每听到有关于他的事,江月的心就会血压升高,小鹿乱撞,心——怦,怦,怦——跳。
18岁的江月,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和她换了情侣头像,开了情侣空间,买了情侣装……
他最帅了!
他笑最好看了!
他打篮球最厉害了!
他们会躺在草地上数星星,说情话,甚至会憧憬未来生几个孩子。
“生两个吧,有个伴~”
“可是我怕疼呀!”
“那咱不生,养只金毛好不好?”
“我喜欢猫。”
“那咱就养只猫!”
20岁,他们天天腻歪。
一起上课,一起下课,一起吃饭,一起打游戏,一起亲亲。
一起看电影,一起坐摩天轮,一起放孔明灯,一起许愿。
她给他织围巾,给他煲汤,看他打球,为他加油。
他给她暖手,给她唱情歌,听她嘀嘀咕咕,看她笑靥如花。
他说会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只爱她一个。
她说一辈子不离不弃,直到生死相离。
22岁,毕业比想象中的来得快,他们开始无尽头的争吵。
江月说:你怎么还在打游戏,工作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他说:急有个屁用呀,人家又不要我,还不如打游戏来得实在。
江月说:那你的论文呢,改好了吗?
他吼了一声:你好烦啊!!!
毕业这一年,摆在两人眼前的,是现实的残酷。
他们相互埋怨对方,见证了爱情最残酷的模样。
江月讨厌他的逃避和懒惰。
他呢,他不知道江月为什么变了。昨天还风花雪月,今天就要房要车。
但是,他们从来没想过要分开。
24岁,他们住城中村,蟑螂又多又大,老鼠时常光顾,热水时有时无,离上班的地方很远。
江月工作慢慢稳定,可他呢,依旧游手好闲。他说,等我们有钱了,就回老家建房子结婚。
江月沉默不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那么信任他了。
他说带她回家,可一年又一年,她连他家的影都没见过。
他答应陪她逛街,可每次还没出门,他就被狐朋狗友叫了出去。
他答应要养猫,最终说掉毛,不养了。
哪怕是加班回来下雨的深夜,答应过来接她,也总是食言。
回家那段巷子很黑,路上偶有光着膀子的流浪汉,脚底是坑洼的水坑。
那条坑洼的烂泥路,深夜里她一个人走过很多遍,走得多了,心就慢慢凉了。
26岁,他们吵得很凶。
她说:我昨天肠胃炎,在医院痛得死去活来,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说: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跟我说这些干嘛?
她说:你就不能关心关心我吗?
他沉默了好久:算了,吵这些没有意义。
网上都说,男人一事无成的温柔最廉价,可有些一事无成的男人啊,连温柔都不愿意给。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他。
她讨厌这个爱他的自己。
28岁,这一年,他们分手了。
如同往常一样,他们进行了第101次激烈的争吵。
怨怼、辱骂、沉默,例行公事。
只是这一次很默契,谁也没有再找谁。
分手,好像就这么回事呀,也没想象中那样痛不欲生。江月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看着身边的朋友都结了婚,婚礼份子钱有增无减。她曾经拥有过爱情,向往过婚姻。可如今,都随它吧。
春节回家,嘴巴上说去串亲戚,实际上是去见相亲对象,要么就是媒婆把相亲对象领回家。
江月见了很多男人,内心早已麻木。
过了三个月,她遇到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男人老许,普通的身高,普通的外貌,普通的工作,普通的家境……
普通到就算见过几次江月在人海里也找不到他。
江月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都还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他,双方家长就已经订好了婚宴,买了五金。
28岁,同样是这一年,江月结婚了。
婚礼上,台下的人叽叽喳喳,台上的江月恍恍惚惚,泪眼婆娑,她不是感动,只是内心感慨:
真是天意弄人,当年无数次幻想过的场景,主角换了人。
大龄女的婚姻,是没有蜜月的,是不存在新婚的。
一个月不到,婆婆就念叨着要抱孙子。
日子寡淡如水,自己好像自己并不是很爱他,只是需要成个家,给父母一个交代,堵住周遭人的嘴。
这就是婚姻本来的样子吗?江月不知道。
在这迷迷糊糊中,有个小生命在她的身体里发芽,成长……
30岁,江月被生活折磨得完全没有了朝气。
这一年,她没有睡过好觉。
照顾孩子,婆媳关系,上司刁难,房贷车贷……
这些乒乒乓乓的琐事,让她很是疲惫,和丈夫的关系变得更差。
孩子半夜在一旁哭,可丈夫的呼噜声震天响,看着他油腻的大脸,江月委屈地爬起来哄孩子,对丈夫满是失望。
这才两年啊!为什么日子过成了这样?
余生都要这样吗?
她满腔怨恨。
这样兵荒马乱的日子,又过了5年。
时间过得真快呀。她和老许已经结婚7年了。
小宝上学第一天,她见证了一场小生死。
有个老人落水了,呆头呆脑但心地善良的老许,把孩子交到她手里,二话不说跳了下去。
她的心——怦,怦,怦——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上一次这么紧张,是什么时候来着?她没去细想。
在这瞬间,她脑海闪过的是:他出事了怎么办?
那一刻,她感觉天塌了。她突然想到了死。
最爱的人走了,她也不想活了。
她觉得自己真傻啊,用了7年,才看清自己的心。
乍见之欢是爱,久处不厌也是爱。
摩天轮是爱,豆浆油条也是爱啊。
7年来的一粥一饭,每一个夜晚的相伴入眠,柴米油盐点点滴滴,都是爱呀。
这细细碎碎的爱,早已深入骨髓,她傻到差点没感觉出来。
谢天谢地,他没事。
35岁的江月,懂得了感恩。
对呀,她拥有世俗的幸福,有一家三口,一日三餐,家人都健健康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不再怨气冲天,更没有满腔需要发泄的恶毒。
她心态平和,像重获新生的人,笑眯眯地听别人讲悲情故事,温柔地说:没关系的啊,总有一天会过去的呀!
对呀,都会过去的呀。
17岁的窗台早没了影。
18岁的篮球场早就拆了。
20岁的摩天楼早已夷为平地。
……
那片星空,那些个愿望,那条又长又黑的坑洼路,通通都过去了呀。
17岁的江月,一见钟情,怦然心动。
35岁的江月,漫漫余生,细水长流。
余生是老许,这不挺好的吗?
他的呼噜声,他的憨笑,他的呆头呆脑,他的笨手笨脚,这对江月而言,是一种安定的幸福。
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他们有了一个家。
还有了一个孩子。
他下班会买菜,顺带给她买卫生巾。
他还会把钱存起来,计划把小房子换成大房子。
在他面前,她可以放心地发胖,可以几天不洗头,可以大呼小叫,也可以温温吞吞。
她要和他,慢条斯理走过这余生,安安静静过一辈子,无论富贵还是贫穷,疾病还是健康,直到衰老、白头、死亡。
18岁的是爱,35岁的也是爱。
她没有嫁给18岁时挚爱的人。但她嫁给了余生最爱的人。
她感恩、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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