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的婚事（16）

看到亲戚家的孩子们，比我孩子大的，小的，婚姻大事都有了着落，我的心又开始火急火燎的了，说什么今年都要把儿子的婚事给解决了，要不然总是一块心病，心里总是不踏实，吃不香，睡不稳的，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过了年，儿子就二十五了，马上就跨入大龄青年的行列了。大喜服务队，我也懒得再去了，赛金枝不去了，也没个伴了，我现在又开始紧锣密鼓地给儿子找对象。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个合适的姑娘。其实，是我们降低了找对象的要求，以前还要看模样周正的，个头不矮的，现在只要家里没有什么严重的遗传病，不是残疾，不是傻子就行，别的真不敢再挑了，再挑这辈子就只能打光棍了，村里好些个三十多的男子都还单着呢。

快要过年的时候，儿子回来了，脸晒得乌黑，看得我只心疼，我说，你在那里干啥呢？咋跟个农民差不多。

儿子说，我就是干农活呢。

我说，干农活你还跑得那么远，咱这有的是地，你在咱这也能干农活。

儿子说，那不一样，我不仅仅是干农活，还学技术呢。人家那是个农业旅游园区，弄得可漂亮了，每天都有很多人来观光旅游，采摘什么的，可挣钱了。我准备再干一年，技术学成了就不去了，在咱们这承包上一块地，自己干。

我说，看把你能的，还真准备当大老板呢。

儿子说，有什么不能的吗？试一试，也许就成了呢，我现在已经学得差不多了。

我说，别吹牛了吧，还是先把对象的事解决了，你结了婚，我的大事就了了，你爱成龙还是变蛇，上天还是入地，我都不管那么多了，你就折腾去吧，到时候有你媳妇管你，我就大撒把了。你现在先把婚结了吧。

儿子说，我还小，先立业后成家，我先把事业干起来，钱挣到手，还怕没媳妇？到时候恐怕漂亮女的多的轰都轰不走。

我说，你小什么小呢，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两岁了，再耽搁就再也找不到了。你看那去年和你见面的丽丽，都生了孩子了。

一听说丽丽，儿子就蔫吧了，不说话了。过了一会说，那就听你们的。

这个姑娘比我儿子大一岁，人长得也很是一般，个子不高，还有些胖，脸上还密密麻麻地有很多小雀斑，总像没洗干净脸似的。

但都说“家有丑妻是个宝”，何况这个女子人很勤快，也很沉稳，性情也温和。都说娶妻就是娶丈母娘，我也打听过了，这个女子她母亲那是出了名的温良贤惠，对她公公婆婆那都是没得说。

“苗好一半谷，妻好一半福。”娶个好媳妇，一生的福气就有了一半的把握了。长得好又怎样呢？之前给儿子介绍的那个说是小学教师的，是长得好看，但却是个花痴，给儿子惹了那么大的祸，害得连工作都丢了，不得不到远处去打工。那太漂亮的，咱这老实儿子恐怕也看不住。漂亮也不当饭吃，也不当衣穿的，其实看惯了，都一样，家有丑妻是个宝，再说，人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

咱这儿子也不是多么出挑的，在我看来，我这个儿子和我们家的条件一样，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个头中等，模样也中等，能力也就那样吧。

最大的不足就是不太爱说话，我常说，你咋跟个大姑娘似的，见人就没个话呢，你是怕别人看见你嘴里的牙吗？他就咧嘴给我嘿嘿一笑，真是拿他没办法。

从小就这样，这大概是遗传了我老公家的传统，老公兄弟几个都是个闷葫芦，只知道干活，从来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哄人开心。不过这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好处，话虽然少，但说一句顶一句的，吐个唾沫就是个钉，说到的就肯定做到，从不说闲话，大话。嘴里闲着，手里就总是忙着的了，一年到头都在不停地干活，把自己的时间看得比黄金还紧。

我虽然觉得人家姑娘配咱这儿子，也还可以，但还是担心儿子看不上这姑娘，见面前，我狠着劲把这个姑娘给儿子夸了又夸，又给他说了说现在找媳妇的紧张形势。

儿子竟然满不在乎地说，你看着好就好。

这臭小子，说得好像是给我娶媳妇似的。

不过见面还是出奇的顺利，两个人孩子见了面之后，都同意。按说这是件好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总是不踏实。我老公说，你就爱胡思乱想，这么好的姻缘，有什么好担心的，两个孩子都见了面了，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你就放心地准备结婚的事情吧。

我们很快就安排了订婚宴席，一切都很顺利，接下来就准备结婚的事了。

但是没想到现在结婚和这物价一样，已经水涨船高了。一动不动要有，就是城里要买房，屁股下要有小汽车。彩礼二十万，一分都不能少，三金三银的首饰我们也要给买。我们村里盖的这楼房已经不能满足现在孩子结婚的需要了。

现在农村结婚都要城里的房子的了，城里的房子自然一天一个价，城周边的一些村庄甚至盖了很多小产权房子进行出售，虽然没有产权证，但是价格能便宜三分之一，所以比那正规的大产权房卖的还要火，自然也都是卖给了像我们这样的离城稍远的农村人。

我和老公划拉了一下家里的存款，发现在城里买个小产权房还是可以的，买个商品房，结婚的钱就不够了。但我们觉得既然买，就买个保险的，车到山前必有路，结婚的时候，再想办法吧，买个有正式手续的有房本的心里要踏实很多。于是就准备先把房子买下来，免得再涨价，迟早总是要买的。

我们约了亲家去城里挑选房子，亲家是性格温和，很贤惠，但没想到却非常的迷信，我们前前后后往城里跑了十来趟，竟然也没有挑中一套合适的房子，亲家是十七、十八层的房子不能要，说和“失妻”“失爸”谐音不好，十三、十四的也不能要，说是不吉利，楼层好的又说风水不好。

有一次我们好不容易看中了一套房，价格都谈好了，正准备签合同的时候，人家突然说不卖了，后来才知道有一家马上准备结婚的也看中了，愿意比我们多出两万元，没想到这城里的房子这么抢手，就跟不要钱似的，现在的有钱人也是真多啊，我们这辛辛苦苦靠两只手挣钱的，真是跟不上时代了呀。

跑了好多次，把我的腿都跑细了，还没定下来，我真想对亲家说，我就不去了，你们自己看吧，看好了我出钱就好了。但又想到买一套房子又不是小事，我半辈子的积蓄，孩子一辈子的事情，还是放心不下，次次都跟着去，我就是这个爱操心的命。

终于在第十二次来城里的时候，挑中了一套八层的两居室，花了五十多万。

亲家以为我们只会给买个小产权，没想到我们一下给买了个大产权的，高兴坏了，说他儿子一结婚，就让我们把姑娘娶过去。他儿子的婚期都已经定了下来了。

交完房款后，家里的积蓄就基本花光了。我和老公把家里的所有存折都归拢到一起算了好几遍，离结婚需要的费用还差二十万。我们两口子一辈子勤勤恳恳，省吃俭用的，没想到还是没攒够娶一个媳妇的钱，真不敢想象如果有两个儿子，我们得愁成啥样。

不过也有人家家里好几个男孩，家里条件一般，男孩也不是什么大学生，大老板的，也有早早娶亲的，这一般都是人家男孩子嘴甜，会哄女孩子开心，现在的女孩很多都喜欢能说会道的，两个人自由恋爱了，女孩子非男孩不嫁，男方家出不起彩礼，女方父母也没办法，只得草草嫁了过去。我这个闷葫芦儿子没有这个恋爱的本事啊，我只能被女方家牵着鼻子走，要什么给什么，样样条件都满足了，这婚才能结成呀。

为了儿子早日结婚，免得夜长梦多，我只能拉下老脸，挨个亲戚邻居家去借钱，有借的，自然也有一个子都不借的，让我白跑一趟，吃人家冷脸的。

我想该先找谁呢？把所有的亲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找我的小表妹应该最靠谱吧。真是万万没想到让我碰壁的，最难堪的就是这个表妹。

表妹是我小舅舅家最小的姑娘，比我整整小十岁，小时候经常住在我家不回去，我带着她玩，有好吃的也都想着给她，我们姐妹的很多衣服也都给她穿。我母亲更是帮助我这个小舅舅家最多，对这个小侄女那是十分疼爱，当年她考上了中专，舅妈说什么也不让去上，是我和母亲凑了些钱让她去的，至今这钱也没还过我们。

这个小表妹现在在县城一个小学教学，每月有固定的工资，嫁的人家也比较富有，家里开着好几家店铺，小洋楼盖的比电视上的还要漂亮，据说她家里那辆轿车就值好几十万，我想，念在那么些年的情分上，这个表妹应该也会借给我一点，不会让我吃闭门羹吧。

去之前，我给表妹家的孩子买了一大堆玩具和吃的，表妹看见我来了，满脸堆笑，嘴上说，来就来，还带东西干什么，哪有姐姐给妹妹买东西的，手下却早接过东西给了孩子。我说都是给孩子的，孩子还叫我一声姨呢，这姨也不能白叫啊。

当我说儿子要结婚，想借点钱应个急时，表妹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消失了，一脸愁眉苦脸的开始哭穷，我的好姐姐呀，别看我住着楼，开着车，都是贷款盖的，买的，我们还欠着银行好几十万呢，每个月都要还好几千呢，哪一天还不上，银行就要把这房子收走了，我都得睡大街去，这每天睡得都不踏实啊。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没戏啊，我这表妹从小就抠财，每次回我舅家都要顺带点东西回去，连舅妈都很不喜欢这个姑娘，我怎么忘了这茬了呢，心里虽然难受，但面子上也得过去，我只好强装笑颜说，妹子啊，你可真会说笑话，要不这日子咱俩换换，银行真收了你家房子，姐姐那里随时欢迎你，免费吃免费住，还和小时候一样。

一提到小时候，我看见这表妹的脸立刻变得不是很好看了，不高兴地说，姐姐啊，看你说得，小时候都是在我姑家，什么时候去过你家呢？那时候你哪有家啊，再说，我姑都不在了，我找谁吃找谁住去。

真的没想到表妹如此无情无义，我母亲刚去世没几年，表妹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都说有情有义的是人，无情无义的是畜生，反正这样的表妹估计以后也不会深交了，我索性就痛快地说到底，妹子啊， 要知道你在城里过得这么苦，当年你姑就不该帮你上学啊，像我们一样在农村多好，好歹有一亩三分地，怎么也不会饿着，那我就走了啊，银行要真收你的房子，你就还来我家住，和小时候在你姑家一样，不要客气啊。

从表妹家出来，我不由地泪流满面，我恨天恨地，恨自己的儿子不争气，恨表妹的无情，恨自己的命不好，恨现在的彩礼为什么这么高。

这么亲的血缘关系，我们对人家这么好的妹子，都如此的无情无义，其他的亲戚谁知道都会怎样的。但无论如何，为了儿子的婚事，我也顾不得这张老脸了，给就拿着，谢谢人家，不给就转身走，也不要想太多了。十个手指头伸出来还不一般齐呢，我咋指望这人和人都一个样呢？

大家也都是普通人家，一家能借给我几千就非常不错了，我就非常感恩戴德了，这二十万我得跑多少家呀。求人的事真不好办那，有的亲戚非常不愿意借，非常冷淡，实在抹不开面子只给个三百五百的，我是多了不嫌多，少了不嫌少，只要能给一个子的，我都对人家感恩戴德，积少成多，我多跑几家，慢慢来吧，求人借钱怎么还能嫌少呢。

就在我每天忙着借钱，准备各项结婚事的时候，亲家那边却出了事，人家暂时不同意结婚了。说要结婚，得等等看，什么时候能结，还不一定。

原来那姑娘她哥正准备结婚的对象黄了，姑娘他哥比这姑娘只大两岁，县城的房子也已经买好了，家里的房子正在装修，也是准备马上结婚的，等着我们的彩礼钱给他们家送过去，就给他哥结婚用，他哥一结婚，就可以把闺女嫁给我们了，但两桩喜事在前，却出了点意外。

姑娘她哥在装修房子的时候，从脚手架上面摔了下来，昏迷了过去。在医院住了好几天才醒过来，虽说没摔瘸，也没摔傻，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的，但是他对象家却不干了，说担心留下什么看不出来的后遗症，就退了婚。

亲家的儿子从脚手架上摔下来的前一天，据说和他对象吵了一架，吵架的原因是我们家给他妹妹买了大产权房，而亲家他们儿子买的是小产权房。

那对象很不高兴地说，你看，你妹妹都有大产权房，凭什么我就住小产权的，要么把房子换成大产权的，要么就再多给二十万彩礼作为补偿。亲家的儿子就犯了愁，说加二十万就加二十万，真是张口就来，说好的事说变就变了。就是不加钱，也得把妹妹所有彩礼都搭上，才够结婚用，突然多出二十万来，上哪里弄去呢？一时犯愁，第二天干活的时候就不走心，摔了下来。

我们亲家很是不高兴，就让媒人给我们说，这当哥的不结婚，没有让妹子先结婚的道理，就先等一等吧，什么时候他儿子找到新的对象，结婚了，我们才能把姑娘娶过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怕夜长梦多，出啥事。还是出了，只能先等着了。我们这从订婚到现在前前后后都已经花了一万多了，如果我们悔婚，按风俗姑娘家就一分钱不要退给我们的，一万块钱就打水漂了。更要命的是那房子是亲家他们都看上了的，如果再介绍新的对象，人家看不上这房子，还要卖了重新买，一卖一买的，恐怕还得搭钱，折腾不起啊。

我现在不是着急我儿子的婚事，而是着急亲家儿子的婚事了，每天都祈祷人家早点找到对象。

儿子的婚结不成，也只能先去上班了。

儿女的婚事（16）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