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学大师卡尔·萨根在《暗淡蓝点》一书中曾将诗意注入到从太阳系边缘回望地球的回眸中,这一段话或许可能会使妄想毁灭地球的人都会犹豫起来,卡尔·萨根这样说道:
从这个遥远的角度来看,地球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是对于人类来讲,可就不一样了。让我们再考虑一下这个“点”。它是这里。它是家。它是我们。
你所爱的每一个人、认识的每一个人、听说过的每一个人、曾经存在过的每一个人,都在这个“点”上度过的人生。人间所有的喜悦和苦难、自以为是的宗教和信仰、意识形态和经济学说,所有的猎人和觅食者、英雄和懦夫、文明的创造者和毁灭者、国王和农民,每一对相爱的年轻夫妇、母亲和父亲和他们充满希望的孩子,每一个发明者和探索者,每一个道德老师,每一个腐败的政治家,每一个“超级巨星“,每一个“最高领袖”,我们物种历史上的每一个圣人和罪人都住在那儿------在这粒漂浮在阳光里的微尘之上。
卡尔·萨根之所以将地球称之为“暗淡蓝点”,是来自于旅行者1号在1990年结束太阳系探测使命时对地球的回眸一望时拍摄的一张照片。在那之后,旅行者1号越过太阳系的边缘,驶向浩瀚无垠的黑暗深处。卡尔·萨根将这张照片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小斑点称为“Pale Blue Dot”,中文翻译为“暗淡蓝点”。这或许是人类第一次在最远的距离上看到自己所处的居所。而这种遥遥观望的能力都只能在20世纪才会获得。即便在数千年前人类就已经开始了解自己所身处的世界,但也只能在积累数千年的认知之后才获得这样一次回眸。人的一生中究竟会多少次凝视眼前的世界呢?或许旅行者1号在1990年的完成的这一次凝视是历史价值最高的一次。毕竟,在1990年之前乃至更为遥远的过去的时间里,这样的凝视是我们想看而不可得的,甚至“我们能看“这样的事都是超越想象力极限的一件事。
将卡尔·萨根对于宇宙的认识放置在前,与我们眼前能看到的世界并不相冲突。我们对于宇宙的所有的认识和想象都是在眼前这个世界上发生的,如果天文学中也需要一个参照物的话,那么它一定是地球。人类目前所有的知识都是在地球上发生的。至于在其他星体产生的知识是否会与地球上产生的知识保持一致,有待时间和实地的检验。旅行者1号是由外向内看的,而我们----脚在地面上的人,则是由内朝外看这个家园的。我们能看到这个家园的多少面目呢?
更进一步的说,穷其我们的一生,我们每一个人在面对这个世界时可以将“想看到”和“能看到”这两部分拼图做到多大程度的重合呢?
在完成《672丨走向前会比站在原地更接近幸福》一文之后,我又重新读起卡尔·萨根的这一段话。不知道在《冰山的阴影》中讲述的那位 Oiva Kovanen会为“想看到”和“能看到”之间的重合部分给出怎样的一个百分比呢?就像该片的导演安蒂·斯潘能提出的那个问题。
“你还有什么地方没去呢?”
我不想将Oiva Kovanen的故事讲述成为一个励志故事。我更愿意将他的生涯称之为“按照自己的意愿和方式度过了自己的一生”。假如Oiva Kovanen拍摄的8mm的电影胶片没有流转到跳蚤市场,假如安蒂·斯潘能巧好错过随意一瞥等等,其实这些都已影响不到Oiva Kovanen数十年观看世界的长久旅行。最终能导致的结果----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人明白,或还是更多人知道而已。从事实的角度来看,那些遗留下来的8mm电影胶片更像是Oiva Kovanen对我们的怜悯:你看,我拍摄了总计20小时的胶片,而你只能看到其中的57分钟(《冰山的阴影》时长57分钟),单单在我的故事上,你“想看的”和“能看到”的重合度只有4.75%。连凑个整数都还需要四舍五入一下。
在《冰山的阴影》中所展示的Oiva Kovanen所记录的姿彩各异的风景中,可能让人印象最深的不是景物,而是色彩----那种只有胶片才能刻画的色彩。那种透着质感和敦厚的色彩。而这种获取色彩的能力一定是Oiva Kovanen在40岁以后才可以获得的。8毫米胶片(8 mm film)-----也称标准8毫米胶片(Standard 8 mm film),是一种由柯达公司开发的电影胶片尺寸标准。1932年,柯达公司在本公司的16毫米胶片的基础上推出了8毫米电影胶片格式。这种胶片使用16毫米胶片拍摄,画面只占据一种一半的位置。拍完一卷胶带之后将胶卷重新装载使用另一侧继续拍摄,影片拍摄完成之后将胶卷从中间裁开就得到了两条8毫米胶片,因这种特性有时也称这种胶片为双8胶片(Double-8)。因为成本低廉,主要用于家庭录像等领域。8毫米胶片的感光区域大小为16毫米的四分之一,也就是长 4.88毫米,宽3.68毫米。
1965年柯达推出超8毫米胶片(Super 8 mm film),比传统8毫米胶片宽,超8mm毫米胶片的标准还专门分配了对孔的氧化物条,以达成声音磁性记录,可以录制有声影片。与之相对应的超8摄影机主要面向个人与家庭用户。到了80年代,随着VHS电子摄录机的出现,超8摄影机逐渐在消费市场中退出。不过直到今天,超8摄像机在某些方面来说,依然是无法替代的,很多商业广告、MTV、甚至独立电影都在用超8摄像机拍摄。例如克里斯托弗·诺兰就是坚持用胶片拍摄电影的人。他的电影拍摄启蒙就来自一台超8mm摄像机。
Oiva Kovanen在42岁时买了这样一部略显奢华的8mm摄像机逃离式的跳上船,那时正是1953年左右。8mm电影胶片每3--4分钟一卷。也正是这个关键的镜头和胶片的同时到场,才为Oiva Kovanen保留了动心时刻的色彩。至于Oiva Kovanen有无使用超8mm摄影机,那应该是大概率的事件。Oiva Kovanen遗留下来的影像和记录,8mm胶片为观看的人提供了最原始的视觉冲击力。
可能很少有人会多次联想 Oiva Kovanen 的生平时间。在他的1911---2001年这90年间,我们不要忽略了时间与历史的对照。正如在《冰山的阴影》中提示的旁白:“1911年7月,美国考古学家海勒姆·宾厄姆发现了失落的印加城市---马丘比丘。同年12月,挪威探险家罗阿尔德·阿蒙森抵达了南极。两周后,Oiva Kovanen在科特卡出生……”
不过采用这样的说辞来讲述一个人即将面对的世界未免太过温柔了。我们很清楚Oiva Kovanen“躲”过了两次世界大战。1929年时Oiva Kovanen成年,不过也只有20世纪三十年代为他提供了一个相当平稳和繁华的时代,不过随后这种繁华在接踵而来的世界大战中消耗殆尽。总之,Oiva Kovanen的前半生虽然平静,但已经属于好彩的那一部分人了。他所想看的世界和能看到的世界一定要等到1950年之后才能逐渐恢复元气和生机。这也许就是Oiva Kovanen在40岁之后把握到的生活时机。或许“想看”的想法早已萦绕在心头,不过还需要等到20世纪五十年代的来临才可以“能看”到。
Oiva Kovanen在“想看”和“能看”的历程中,让人最动容的部分就是南极洲出现在胶片上的画面。我们很难想象,在莅临南极洲大洋的一艘船上,一位游客模样的老者在举起他的超8mm摄像机之前,他到底走过了多少陆地和海洋?也正是这一眼,才会让试图了解Oiva Kovanen 故事的人明白了一个人为了“能看”做过多少努力!
我们借助57分钟的《冰山的阴影》所知道的Oiva Kovanen,可能对于他来讲,想看的世界和能看的世界到底能有多大部分的重合度从来不是一个问题。在“想”和“能”之间,“看到”才是Oiva Kovanen默默践行的。而作为观众的我们可能会再一次拿出计算器戳戳点点来测算自己计划的重合度百分比,然后深深地凝视数字伴着呼吸,吸一口矛盾,吐出一串暧昧!
在Oiva Kovanen的故事的中,我想起北岛提及见到金斯堡时一桩轶事,金斯堡对北岛说:“你看,我的领带,我的衣服都是二手的,不过,我的诗是一手的!” 的确,Oiva Kovanen的眼眸所见也都是实打实的一手货。亲自远行,亲自抵达,亲自看到,不假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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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阅读都会迈向辽阔!《短书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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