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忆起来,那是一个夏天,就是太阳还在云朵后,却还是很炎热的天气。我才刚从医校毕业,实习一结束就来到了现在这个医院。
那天下午,我正坐在办公室,才上班的缘故,什么都不会,电脑怎么操作都不清楚,我和主任正在看病历,我写,他就坐在旁边看,以至于现在想起来当初就像是从学校出来又进入另外一个学校一样,做作业都有人监督。
突然护士站跑过来一个护士,说街上有个人突然晕倒了,救护车已经开出去了,让主任去看看,我心想这种事情应该轮不到我去的,于是打算继续写病历。主任走出去后突然转过头跟我说,把急救箱背着,跟着出去看看。
等我到哪里的时候,那个人斜躺在地上,一间店面门口,周围人也不多,应该是没有人愿意看这种热闹。那间店面我依然记得,每次从街上走过都会想起那个人。护士已经跟他建立了静脉通道,主任和另外一个医生正在轮流做心肺复苏,我赶紧打开箱子,从里面翻出肾上腺素,看着哪个人一动不动,我有些出神,被旁边的护士一把夺过手里的药,让我去拿着吊瓶,她好注射。
我看见那个人嘴唇发白,跟电视剧里一样,只有被按压起伏的胸部才显得有些生气。但他依然还是一动不动,阳光照在他脸上,也没有显得他脸色红润。护士换我接我吊瓶后,主任便让我接替继续按压,我知道情况很危急,他一说我就赶紧动了起来,实习时毕竟也参与过这种抢救,不过在病床上,现在却在地上。我走过去扑通朝地下一跪,找准位置,开始按压,我仔细回想着以前操作的细节,我不断的瞟着那个人的脸,我想看到点血色,我想进行在上学时操作考试中最后一步的高级生命支持。
还在上学时,经常有操作考试,我和一个室友搭档,他想认真搞,我也想,我们背过很多次步骤,研究过如何更快的找到按压的位置,一般是我躺着他在我身上找位置,做动作,我们还专门去实验室的模拟人上实验过,知道怎么用除颤仪,知道交流直流通电的功率,一套流程下来,就应该进入更高一级的生命支持,这不正是我们最希望看到嘛!
我被主任一把拉开,我看着那个人嘴巴张开,似乎有话要跟我说,我被拉开全然听不见,护士已经在收拾那个人身上的输液管,心电图机吐出了一张纸,我知道,我学的大多数东西,都没机会用了。
主任跟旁边的家属说道,抢救已经没有意义了,宣布死亡时间后接着说,趁着身体没凉透,赶紧把衣服穿好吧。确实还是有温度的,我一度失神的时候我的双手就能感受到他的温度,比哪天的太阳温度还高。
回去的路上,主任扯着我,说道你再继续按下去那个人胸廓都要被你按塌陷了,我很茫然,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这样。后来主任我很讲,下面的基层医院抢救设备有限,很难有人能够抢救过来,我又想起实习的时候,呼吸机停的哪一刻,心电监护警笛声响起,我也同样无助。
现在回忆起来,字里行间我都希望那个人能重新活过来,可是并没有。
我依然坐在办公室,有一沓病例等着我去完成,或许,从我穿上这身衣服起,有些事情,就是我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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