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晴朗的周五下午,凌怀着雀跃愉悦的心情,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高级公寓附近的一间进口超市。
由于老板要陪夫人在周末出游而提早离开了公司,因此身为秘书的凌也获准在下午茶时间就能提前回家。而凌也难得抓住这个好机会,也狠心放弃了与办公室姐妹们享受着那惬意的三点一刻,匆匆忙忙地回家为他打点一切。
当凌一踏进超市门口,自动门传来了悦耳的欢迎音乐,她自然地走到推车区,豪爽地拽出一辆购物车推在胸前,悠然地向生鲜食物区走过去,而她的心中却默默地写下了要为甜蜜的周六日而准备的购物清单:
安格斯生牛肉(要让他这两天表现得生猛些)
红酒(调情用)
鲜鸡大腿肉(百搭肉类)
蘑菇(配个西式罗宋汤)
鳗鱼(他最爱吃的)
番茄、紫叶生菜、苦苣(锦菜沙拉)
面包(当早餐)
湿纸巾
极薄安全套,要*2
......
心着如此盘算着的凌,已经推着购物车驻足在靠墙的冷冻冰柜区,眼神从上至下不停地在搜索打量,精致的妆容而显得肌肤细滑光亮的脸庞上,泛起了旁人不易察觉、也不在乎察觉的欢愉红晕。
休闲幸福的购物女人便是这样的,眼里物色观察着心仪的价格,手上掂量比较着心仪的食物,喉咙内哼着心仪的组合名曲《決戦は金曜日》,心中思念期待着心仪的男人。
这边厢凌完全沉浸在自己构想出来的优雅购物世界之中,又时不时环视着身边和周围的情况,以免自己过于陶醉而与那些和自己一样同在超市购物的人发生碰撞。
然而时间只是下午四点多一些,基本上这种时间就是超市的空暇时段,更何况这是一间进口超市,还是开在清静偏僻的高级公寓附近。因此,不是说是顾客,就连来回打点巡场的店员,几乎也不见得有一个。
但这种不受任何人打扰的购物模式实在最舒服不过,感觉那全场的琳琅满目的货物、光亮洁净的地板、畅通无阻的通道都只是特意为自己而设的。
凌抱着这种愉快的念头,把两袋即食面包投进了购物车,正打算推动车子前往日用品区,却突然发现她的购物车前方,挡着了一个手提着空购物篮的中年妇人,妇人穿着灰白色大衣、身材中等肥胖、一头短而卷的烫发、闻上去像洒了廉价香水,她此时正稍稍俯着头,伫立在凌的购物车前,一言不发地冷冷看着那装得半满的车子出了神。
一时间分不清楚是无意还是故意的,恰好那条通道较窄,身形肥胖的妇人恰好挡住了凌的去路,于是出于善意的提醒,凌礼貌地开口对着那位妇人说道:
“不好意思...麻烦借过一下。”
听到这句话的妇人却纹丝不动,她默默地抬起眼皮,凌厉的眼神直逼着凌,有点故意找茬地反问:
“借过?请问一下,借了之后,要怎么还?”
“什么?”凌从对方的说话里感受到了一股恶意,她皱着眉头,脸色也稍变了。
“你刚才说,让我借过,我现在问,你借过之后,你什么时候还?”对方的语气听似认真地开玩笑。
凌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因为她看到那妇人的脸上认真得并非在开玩笑。
“呵,这种东西有什么还不还的,太太,我只是借个道而已,你方便就借,不方便就不借咯。”
看她这身打扮也算挺入流的,但这说话怎么如此不入流呢,估计她也是住在公寓里头,不过高级的公寓里,住的并非就是高级的人。凌一边如此思量着,一边试图通过理论去占得口头的上风。
“你说得对,道这个东西,我方便就借,不方便就不借,你觉得我挡住你了,我也觉得你挡住我了,所以我不方便,就不借。”
妇人开始摆出一副要与凌舌战的架势,然后话锋一转,口气更是凌厉:
“今天我不仅不借道,而且借出的男人,我也要讨回来!”
借出的...男人?她、她是谁?
听到妇人的说话,凌的心头大吃一惊,脸色难免显得惨白,她不禁联想到刚才一直思思念念着的他,双眼开始认真地打量着面前这位素未谋面的气势有如母夜叉般的妇人。
“胡说八道!”
这是凌迟疑了好几秒才骂出的一句话,她往后退了两步,企图拽着购物车从狭窄的通道上倒退离开,没料到被妇人一把狠狠抓住了车头,死死地不松手。
“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也别想走!”妇人气势汹汹地瞪了一下凌,然后她环视了一遍四周围,以猛兽低吟的语气声调说道:
“现在这里就只有我和你,没其他人,算是老天给你留了一个面子了,你是不是还想闹到整个超市整幢公寓和全世界都知道你和那男人做的好事?!”
凌也察觉到了此时形势的不利,求不求助店员都是两难,更何况目测范围内,店员完全看不到踪影。
“你,你想怎么样?”凌开始觉得心虚,面对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中年女人,她开始怀疑她就是他的正室,然后她无意识地身子不停往后退。
“我想怎么样?你还好意思问我想怎么样?”相反地,妇人便是乘势步步进逼,她似乎越来越气上心头,目光忽然再次移到凌的购物车上来回扫动:
“鸡腿肉、鳗鱼、番茄...这些都是那臭男人喜欢吃的,还买了牛肉红酒?怎么,想让他补好一点身子,好等晚些时候,他能在床上表现得更好一些,是吧啊?那你是不是还要准备一下安全套呀?你就是打算要去买套的吧?你打算要买多少?一打?两打!?”
妇人越变得咬牙切齿,甚至往前伸出脑袋微弯着腰身,像是一只瞄准猎物正要伏身出击的虎,继而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我越想就越觉得你们这对狗男女不要太龌龊!”
吼叫并没有惊动店员,近乎要把凌的脆弱内心给震碎,她颤抖的身躯依然不停地往后退着,直至她感受到小腿和背脊都挨碰到了硬物,她已被妇人逼到了超市的一个死角里头,空白的头脑完全想不出任何防御对策,除了那一辆挡隔在她与妇人之间的购物车。
“我...我和他与你和他是不一样的!我...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有点难以想象在如此窘迫的困局下,凌还能想得出如此刺激人心的辩解理由,不过也难怪,也许平时她实在看得那些小三言情剧实在太多了。
然而现实之中,这种幼稚的对白并不能让对方饶恕自己,妇人听见之后便是一声冷笑:
“哼?真心相爱?就凭你们俩这样的关系,能真心相爱到哪里去?!”
凌默不作声。
“难道你会耗尽青春去爱他吗?!”
没有回答。
“难道你会爱他爱到失心疯,甚至自残堕胎吗?!”
也没有回答。
“难道你会爱他爱到付出性命吗?!”
“总之不管怎么样,我就是比你还爱他!他爱我胜过爱你!”
总之不管怎么样,先反驳一句,挫一挫对方紧逼的气势就对了。凌是这么想的。
“哼!好,很好啊!”
然而对方的气势却越挫越高涨,妇人说完,便从身穿的灰白大衣内掏出一把近30厘米长的匕首:
“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有多爱他!”
那匕首锋利的刀刃在超市敞亮的照明之下,发出冷冷的寒光,背靠着冷冻柜、本来就感受到一股不自然的寒意的凌的心中,另一股能把自身生命永远冻结的寒意正迅速冒起。
那寒意更是直冲上她的脑门,使得她的下颚不停地打颤,同时也让她思绪得到了冷却:
“别!太太。你冷静一下!”
尽管她与妇人之间还隔着一辆购物车,但她完全被包夹在死角里头,只要妇人一猛扑上去,她毫无办法逃脱得掉,何况妇人貌似不听自己的劝说,她已把那锐长的匕首高举至耳边,要作出攻击的姿势了。
“太太,太太!你误会了!我和他之间,只是,只是一时逢场作戏,贪一时之间男女肉欢愉而已!我没有很爱他!我们只是炮友而已!...”
“...我、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见他!不,我现在就跟他说,以后也不要见面了!”
也许是真的感到生命受到了威胁,人才会道出内心说话吧,不仅如此,凌还慌忙地从手袋里掏出手机,正打算给他发信息呢!
然而表情冰冷的妇人完全无动于衷,凌的举动在她的眼内简直就是一场垂死挣扎的闹剧,只听见她的嘴里搁下一句话:
“你刚才那番话,还是留到他拜祭你的时候,你再跟他说吧!”
话音未落,妇人就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手上匕首的尖刃对准了凌的心胸,原地蹬跳着朝往购物车后方的凌扑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凌已吓得花容失色,身子作不出任何闪避,只剩下嘴里不停叫喊着:
“别!别!其实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
然后她的心胸、腹部感到来自妇人手中的匕首的一阵捅刺:
“救!救命!...”
是生命垂危的最后一刻的歇斯底里吗?还是出血过多缺氧了呢?凌只感到头脑一片旋转,眼珠子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四处扫视转动,身躯也慢慢乏力变软,直到瘫坐在原地。
然而接下来的几秒,方才她身上被妇人的匕首刺中的几处地方,竟然神奇地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她下意识地俯首看了看自己,却发现一点血迹也没有。
欸?!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凌一边伸出无力的双手在胸腹位置来回抚摸,一边抬头看着那正对着自己面露狞笑的凶手,却发现凶手正不停地用左手指尖挤压着匕首的刃尖,而刃尖受到挤压之后竟然往刀柄里缩进去了。
什、什么?原来只是一把可伸缩的弹簧假匕首?
此时妇人从容地把假匕首放进大衣的内兜,继而不慌不忙地,表情有些得意地对着凌道:
“看来,其实你根本不爱他嘛。”
然后,趁店员还未赶到现场之前,中年妇人整理好仪容,转过背脊装作若无其事地,身后留下刚经历过临死体验、惊魂未定的凌,大踏步地朝着进口超市的大门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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