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

    我们家那儿，很重视祭祀，年前祭，清明祭，鬼节祭，大事也祭，气运不好也会祭。祭祀时会祈求皇人保佑，在坟头、牌位前燃着烟火跟先人唠嗑唠嗑，有什么新鲜事，又有什么需要庇佑的，等火尽了，纸灰飞散，便是皇人受用，以一杯酒终。

    我妈妈是个过日子的人，她每个节气，每个时令都会嘱咐我，该回家祭祀了，该吃粽子了，该吃咸鸭蛋了，该吃面食了，该吃月饼了，该吃水饺了，又香期了（赶集），添衣了，买香囊了，桑葚熟了，二十四节气，活成我们通话的内容和牵挂。

      我对皇人有种钦慕感，大概我们这边跟吴越之地沾的上边，信鬼神，好法事，总不会把老去的人当成真正离开我们，从小，有事丢魂了，便画符定魂、做水碗、招魂，一切安定了便庆幸，定是谁（皇人）疼你，挡住小鬼。谁做了亏心事，身体坏了，人便言，定是谁（皇人）看不惯，惩罚呢。似乎，那些生前或有瑕疵或是恶人的，经过了死亡，便褪去了身上的恶，荡涤了污浊，承担起公正神明的责任。我们也信神，土地佬、地藏菩萨，财神爷、观世音，还有一些地方上的名人，也尽是些经历生死轮回之后化仙的。所以，每每祭皇人，我都仿佛看见皇人享用了纸币、饭菜和美酒，便欣慰得觉得自己十分孝顺。

      其中，鬼节算是我最喜欢的，和皇人通灵的，甚至野鬼。曾经有个南京转到我们学校的女生，在鬼节那天特特带上某著名佛寺求来的檀木手珠，还一本正经警戒，今天大鬼小鬼到处飘，勿冲撞。我只觉得有些煞风景，我们此地有烧野火的习俗，鬼节，是鬼的春节，鬼界这天开门，游离在外面的鬼从人间收好钱，欢喜过后回鬼界过日子，所以，每家都很慎重，定要四大碗，定要银锞和金元宝，如果有冥币，更好了;但是总有些孤魂野鬼，为了让他们也过个好年，乐善好施的人便会在路口烧野火，寄给那些无人纪念的鬼。就像清明时节，上坟时，带着纸包，只要经过他人的坟，必不空手，多少不忌，但是礼节和敬畏必须有的，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这样的习俗，我们此地的风俗让我觉得格外可亲，世间烟火气极浓。

      火盆里跳跃的火焰，一闪一闪，似乎是皇人在载歌载舞，美味的食物气夹着烟火气在屋子里徜徉，大概皇人回家来看看，在撒上一杯本地的老白干，稍颓的火又旺起来，皇人该走了，一顾三回头，不舍家里的一切，等灰烬都停止飞舞，再将食物回锅，一家人，围在刚刚皇人享用的桌上吃饭，无比安定，大概有他们庇佑和同在吧，有此间烟火让人心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