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伊城》第一章 做一个陌生人
(三)
凌晨四点半,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在枕边响起。他拿起手机,在电话强烈的亮光刺激之下,快速的眨眼,用仅仅打开的一条眼缝看了一眼屏幕。
易!
看定屏幕,他猛的惊起,他知道可能有事发生。怀着忐忑的心情,他接通了电话。喂,易,怎么了?
执跳下了七河,你快去看看。
突如其来的刺激,使心跳骤然加剧,他来不及思考,快速的起床,夺门而出。
电梯尚未开启,他只能走楼梯。在急速的脚步声中,楼道里的感应灯依次亮起,霎时通明,脚步与地面的撞击,发出巨大的声响,整栋楼都在震颤,晃动。他快速的跑到一楼,来不及犹豫,用最大的拳力叩击着宿管阿姨值班室。
阿姨,帮我开门。他急切,大声,命令。
阿姨被叫醒,拉开窗帘看到微弱灯光下煞白的脸庞,急切的失去焦点的目光,按下了开门键。
还未等阿姨抱怨开来,他一头扎进漆黑的夜中。
凌晨,月亮还未散去,在云层遮盖下,留下微弱光亮,整个校园静的像一个山洪后黑夜中的堰塞湖,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他快速奔跑,冲出校园,拦截了一辆出租车。
东郊七河桥,能多快就多快!他的声音在颤抖。
从哈欠中回过神的司机师傅,快速发动汽车。没有多余的交流,师傅以他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驾驶着。他知道他着急。
汽车急速的行驶着,穿过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
他瘫坐在后座上,眼中是兄弟往日模样。他想快点见到他的兄弟。
他调整呼吸,让自己平静,整理思绪,慢慢恢复理智,他知道这一天在某一天一定会以某种方式到来,但他没想到是这种方式,更没想到是现在。
穿过里河,离目的地近了,他的心跳不自主的开始加速,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天亮了,他来到了七河桥。八车道的桥面,粗壮的栏杆,高耸的悬索,使他显得渺小。清晨的桥上,没有车辆,没有行人,空荡荡的,他在找他的兄弟,却不知道在哪。他的腿脚突然自己慢了下来,不能控制,他想加速,想跑起来,尝试几次,腿脚却不听使唤。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道在何种力量的驱使下,他从七河桥那头走到了这头。他看清楚了,终于看得很清楚。桥头停着一辆车,汽车不远处的桥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拿着话筒,一个驾着摄影机。怎么会有记者,他疑惑,但快速的忽略。
往远了,河边两男一女,一位身着制服,手拿对讲机站立着看着远方。他的旁边一男一女低抱着头坐着。
再远了,河中央一艘皮划艇,一群同样穿着制服的人,各拿工具,好像在打捞着什么。
他静静的站立在哪里,僵住了,呆呆的不知所措。大脑与身体不得动弹,但眼睛清澈,从容,平静的运转着,在河面上快速搜索着,快速的与七河熟悉着,从近到远,从河边到河面,从这头到那头。河边的人与水草,河里的船与人,河面飘过的每一个物体,河水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分子,一丝都未曾放过,他寻找着他最熟悉的存在。
跟随着一个漂浮的泡沫,他眼神紧紧锁住,一秒都不放松。渐渐的,他望远了。七河蜿蜒向北,泡沫被冲到拐弯处,跟随七河水撞击刚硬的水泥河岸,又回到河中间,向前飘走着,一刻也不停留。他看见了他的兄弟,乘着泡沫,走了,却没有说再见。
(四)
阳光初上,晨光微凉,初夏的清晨,总是一种舒适的存在。河边步道上,草地上,广场中,雨亭里,好多人影,或动或静,那样闲适安逸。在河边奔跑,散步,静坐,歌唱或者舞蹈,一定是美好的。
从眺望七河,跟随泡沫的短暂抽离中回到现实,天已明朗,此刻周围一切的美好又重新回到他旁边。
七河,一条美丽的城中河,与里河一起孕育了七里的广博大地。两河都发源于七里东南数十公里的山里,河水从山里流出来,流进七里平原,经过七里城区,一路向北,而后在七里东北方位汇集,形成紧密的连接,合二为一,再也分不清。融合后的河水继续向北流淌,不久便汇入一条更大的河,于是七河与里河都消失了,但这已是七里之外的土地。七河与里河只属于七里。
七河清澈动听的水流,美丽鲜艳的河岸,此刻,他都无心欣赏。
站立了太久,腿脚有些麻木,他略微活动身体,到河边一处草地上坐了下来。
“雨,你知道从上面跳下来的感觉吗?”执说到。
“不知道,你想试试吗?感受完记得告诉我。”
“要不你两一起吧。”易大声补充到。
“算了”。三人一起笑了。
简时雨想起了一年前,三人在七河东岸草地躺着休息时的对话。
七河东岸,他们经常相聚的地方,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会来到这里,找一个小酒馆,喝到大醉,意识模糊,然后沿着七河东岸沿河步道,快速的奔跑,把酒精耗尽,躺在东岸的草地上,任由七河上和讯的风,吹散各自身上最后一丝酒精气味。夕阳散去,各自回家。
一年前的那次,正值七河东岸自由跑赛事期间。他们三个相约着参加了比赛,比赛没有获得名次,沮丧,抱怨,但比完赛他们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到东岸草地躺下来休息。他们互相勉励,相约明年再来,为了他们共同的梦想,他们许下期许,如若一人得奖,三兄弟将继续的奔跑。
对话就发生在他们许下期许之后。没想到曾经的戏语,现在却成为了现实。
三年前,因奔跑相识,一见倾心,三少年背着父母亲转到了同一所学校,互道兄弟,相约奔跑,彼此照应,形影不离,勉励着,进步着。
两年前,他们同来七里,虽然进入不同的大学,但他们依然奔跑,总会相约着聚会,奔跑,参加比赛。七里,城里城外,都留下了他们奔跑的足迹,从青石板的七里老街,到宽敞的新区大道,而他们跑过最多的地方是七河,最喜欢的也是七河,它美丽,而他们熟悉。他们从不敢停下。奔跑是他们之间的羁绊,没了,不想去想象。
一年前,自由跑结束,他们依然没有得到名次,在七河边,他们许下来年的期许,为了继续共同的奔跑。
现在,七河赛事的宣传语在七河两岸,到里河,及至七里城的大街小巷,无处不在。奔跑,就在期许过的下个周。
可,执,你去了哪里!
眼角滑下的泪水将简时雨带回岸边,轻轻拭掉泪水,他突然无比清醒,他觉得他需要做点什么了。他将自己调回沉稳,从容的状态,迅速的整理自己,收拾波动的心绪,他向水边走去。
他已十分的清醒,眼神笃定,步履矫健,他来到水边,向身着制服的人快速了解水面及河岸各处的情形,又迅速转向那一男一女。确认,询问,掌握了一切相关信息后,他回到桥面,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与记者快速的沟通,交换各自掌握的信息。
匆匆一闪而过的是风景。。。
续:《七里伊城》第一章 第一节 做一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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