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南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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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热带，有一片海叫做白泥海。海里生活着白布鱼。白泥海乳白色，白布鱼白色。

几亿年来，白泥海保护着白布鱼。白布鱼在白泥海中游时，与白泥海混为一体，天上鸟儿发现不了他们。鸟儿喜欢吃白布鱼，一旦他们发现白布鱼在海面呼吸时，会立即俯身下冲，叼走他们，吃干抹净。

白泥海

由于白泥海给了白布鱼最好的保护色，白布鱼在这里安居乐业。

白泥海迷雾环抱，入口与出口处海水湍急，也有险峻礁石。白布从没想过离开白泥。他们不知道白泥海外世界。

白泥海里，有一种海螺叫顺风耳，他们能听到千里之外声音。白布鱼闲暇时，经常去顺风耳家串门，听他们讲白泥海外面的故事。

顺风耳告诉他们，隔壁大波波海域的咯大鱼开启大航海时代了。每只咯大鱼都有一个指南针。他们拿着指南针出大波波，游到很遥远的地方，发现有一个地方叫南极，又白又冷，有白雪，有冰川，还有企鹅 、 海豹。企鹅和海豹还可以上岸，离开海，在陆地上行走。

白布不知道什么是冷，什么是雪、冰川、企鹅 、 海豹。他们好奇企鹅 、 海豹长什么样子。他们就见过白泥海的鱼和海螺，没见过其它。他们无法想象企鹅能下海，也能在岸上生活，更没有想到海豹可以从海里到陆地去捕食企鹅。他们仅知道海里的生物离开海，就会死亡。慢慢地，他们把雪想象成海上白色泡沫，把冰川想成海底白化珊瑚。他们触碰了泡沫和珊瑚，但怎么也不想出企鹅 、 海豹样子。

他们还好奇指南针是什么。顺风耳也没见过指南针，只听说是一个圆块，圆块凹进去地方有两根针，一根指向南极，一根指向北极。顺风耳说他们的星球是圆的，有南北两个极点。

指南针

白布听到自己所在的星球有南极和北极两端，不是方的，更好奇外面世界。他们以为星球像白泥海一样，看起来是方的。他们能感知磁场，但是每次跟着磁场游，都在一个方形里。

二、

他们就这样好奇了十年又十年，直到一块有两根针的圆盘流入白泥。他们高兴极了，拿着圆盘冲到顺风耳家，问他们，这是不是叫指南针。顺风耳不确定，但99.9999%猜是。

白布拿着指南针仿佛看见整个方块白泥变成圆形白泥，有一道线把白泥海水一分为二，一边滚向南极，一边滚去北极。他们随着滚动的海水，游遍整个星球。

他们觉得有了指南针，不怕迷路，不怕找不到回家路。这次一群群白布组成探险队，拿着指南针，往南极方向游，勇闯激流，出了白泥。

他们第一段旅程，从白泥海进入大波波海时，在出海湍急处，遇到飓风，巨浪滔天，浪高达20~50米。探险队五分之一白布被打回白泥海域。这五分之一里有60%白布受伤。

巨浪

这一次，他们指南针被巨浪卷走。进入大波波海的白布，拔下身上白色鳞片，凑齐100片，与一只咯大鱼换五块新的指南针，其中4块备用，由四只白布保管，防止丢失。

这只咯大鱼没见过白布鱼身上白色鳞片，觉得他们鳞片白得耀眼，想拿他们鳞片做一件白甲衣。他想在海面晒太阳时，在阳光下发出光芒。白布鱼鳞在阳光下，与太阳同辉。天上鸟儿，看见海面一片金光闪闪，常常觉得那是阳光反射，不知道一个光点就是一条白布。

白布鱼鳞金光闪闪

他们要离开大波波海时，卖指南针的咯大鱼提出新交易，如果他们再给他10片白布鳞片，他们可以得到一份航海图，避开死亡之地。去南极，如果按照指南针走，会遇到死亡之地。咯大鱼群第一次按照指南针去南极，探险队全部死在死亡之地，第二队有一只咯大鱼活着逃出死亡之地，绘制出绕开死亡之地航海图，才让后面探险队到达南极。

白布探险队再忍着疼，拔10片鱼鳞给咯大鱼换取航海图。

他们第二段旅程，从大波波海游向大卷海。大卷海与大波波海南边交接处是死亡之地。他们需要避开，从大波波海东边游入小卷海，再由小卷海进入大卷海，再沿着指南针往南极走。

但是他们跟着航海图走，还是经过死亡之地。死亡之地，海底有一座活火山。这座火山经常喷发。他们死了五分之三同伴。

三、

剩下五分之一的白布鱼从活火山逃生后，进入大卷海。他们再拔了10片鳞片给大卷海的巨红珊瑚虫，租住他们的珊瑚丛，休整和养伤。珊瑚虫喜欢用他们的鳞片装饰家里。他们爱美，喜欢在红中点缀白。

珊瑚虫嘲笑他们傻，随便听信咯大鱼的话。大卷海看不上大波波海航海技术，鄙夷他们学识落后，绘制的航海图不准确。大卷海所有海洋生物都觉得大波波海能到南极，纯属撞大运，误打误撞到达。因为靠指南针和航海图根本不可能到南极。

大卷海比大波波海早百年进入航海时代。他们早已发现指南针指示的南极是地磁南极，不是地理南极。他们所在星球，地磁有磁偏角，地磁南极与地理南极存在很大偏差。这个还不是大卷海重大发现。

他们引以为傲的发现是，指南针变幻无常，磁偏角不但会随地理位置发生变化，还会随着时间变化。而且没有任何海洋发明出精准定位系统。他们航海时，每次地理位置定位都不准确。即使大卷海已经有数学家算出磁偏角和磁偏角变量，但还是无法绘制出准确航海图。这就造成，探险队每次绘制航海图都与前次天差地别，次次不准。谁也不知道哪张图能蒙对。

珊瑚虫劝他们别去南极看企鹅和海豹，留在大卷海养好伤，然后返回白泥海，不要到处瞎折腾，否则会把自己折腾死。

现在，领导白布探险队的队长是第一分队队长。他们从白泥出发时，有5队，5名队长。现在队长剩下一名，即第一分队队长憨子。

憨子听完珊瑚虫的话，身上没有鱼鳞的地方突然生疼。他之前拔三次鱼鳞，没觉得疼。现在他疼得全身痉挛，自嘲对珊瑚虫说：“我们还回得去吗？我们根据指南针走，绘制的所有地图都错了，哪里找得到回家路。”

白布与珊瑚虫对话

憨子看见他们没有退路，唯有继续找南极，死也要死在去南极海上。

几个月后，最后五分之一白布鱼拿起最后一块指南针，再次踏上南极冒险旅程。这次他们要从大卷海游入南冰洋。

四、

他们刚游到大卷海中部时，大卷海冬天来了。大卷海在亚热带地区，一年四季变化。

他们一边冷得哆嗦，一边开心知道什么是冷。他们还看见海上飘落白色东西。憨子抬头，大叫：“这是雪吗？”白布鱼探险队，纷纷随着海浪跃起，跳出海面。他们开心得忘记大卷海上空危险。大卷海冬天上空仍然有海燕、贼鸥、信天翁。

冬天海水冰冷，他们越游，越觉得冷，冷得肌肉僵硬，游不动。他们是热带鱼，不适合在寒冷地方生存。当海水水温低于9°时，他们会大量死亡。

此刻海水6°，探险队还剩4只白布鱼活着。这4只里，有3只快奄奄一息，他们放弃往前走，只剩憨子不愿放弃。

海水越冰冷，憨子越觉得靠近南极。他不想在这时候死去。这一路走来，已经死了绝大多数小伙伴。他必须替所有死去的小伙伴见到南极。

憨子下了此生最严肃的决定，他用所剩无几的力气，壮着胆子去到一只虎豹鲸跟前，主动暴露自己。

虎豹鲸和憨子

虎豹鲸喜吃鱼类，可以在极地和温带海域生存，游泳速度达555公里/小时。

憨子让虎豹鲸带他到南极。他见到南极后，甘愿成为虎豹鲸口中食物。虎豹鲸第一次看见有鱼类主动找他，很欣赏憨子勇气，应下憨子请求。他把憨子含在嘴里，保护他不失温，然后带着他前往南极。

虎豹鲸把憨子带到南极后，把他吐出来。

这是憨子第一次见到一望无垠的冰天雪地。他还看见岸上腹部白色，背部深灰，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东西。他问虎豹鲸，这些是谁。虎豹鲸回：“企鹅”。

企鹅

憨子激动得忘记寒冷，再问虎豹鲸，海豹在哪里。虎豹鲸让他看冰面上一只身体浑圆的动物。

海豹

憨子顺着虎豹鲸说的方向，看见身体呈流线型，四肢是鳍的海洋动物趴在冰面上，而后他悠悠望向海豹身后的冰山。冰山壮观漂浮在海面上，白得遗世独立，与他身体的白截然不同，在阳光反射下，可以白得那么刺眼。他闭上眼睛，对虎豹鲸说：“你可以吃了我了，谢谢你，我见到南极了，没有遗憾了。”

虎豹鲸吞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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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 ：Midjourney5.2

作者说：

这篇结局，我犹豫了三四天，改了好几个版本，但还是选择第一个版本结局。我问自己，这样的结局残忍吗？也许有点，可有点之外，我却觉得憨子是上天宠儿。他不曾辜负自己，辜负伙伴，达成此生最大勇气和梦想。

虎豹鲸残忍吗？一点也不。他不差憨子这条小鱼做食物。憨子不够他塞牙缝，但他帮憨子达成所愿，不远千里送他去南极。

梦想有代价。我希望憨子付得起代价，也想虎豹鲸付出后有所得，得到憨子的契约精神。这就是我想要的大自然，一个敢支付代价，一个愿意买下对方代价，彼此互相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