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远先生已经越走越远,这些年来他笔耕不辍,先后出版了十余部著作,在这些著作中有一部是归宿之作,心灵的回归,那就是《神巫毛拜陀》。这部作品已经被很多专家学者解读过被很多读者讨论过,但是我有我的看法。
阅读《神巫毛拜陀》近似爱默生“为光芒而阅读”,这种“光芒”不只是因为这部作品获得了广东“九江龙”散文奖金奖,还因为它的独特性,神秘性、以及在朋友圈内的声誉。
毛拜陀是桂西高原上的一个小村寨,毛拜陀所在的桂西高原的浪平汉族群被学术界称为“高山汉族群落”。汉族群落是外来移民,大概在乾隆帝执政的中后期和嘉庆帝执政的前期从江西,四川(包括重庆)、湖南、湖北等地迁徙而来。据王熙远先生调查,他母亲毛拜陀杨氏一脉来自湖北恩施。毛拜陀是一个石山垌子,山路崎岖,雨水不足。
地处桂西高原的浪平是典型的喀斯特地形地貌,气候变化和环境恶劣,由于移民文化的坚韧不拔和高山汉的勤劳,两百多年来形成了自己的文化生态。作者在自序中说:“毛拜陀的村民或许是天底下最苦的农民。”这种事实可以延伸到整个浪平高山汉族。作为一部体现桂西高原高山汉的作品,作者向我们展示的是与生活以及生命攸关的作品,是严肃而有情怀的作品。
《神巫毛拜陀》王熙远选取一个只有五户人家的生活圈子来构建这个命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他在这里生活了20年,有生活累积的基础;其次他在早期的神巫文化搜集和整理中有过深入的研究和深层的总结;最后作者将二者融入《神巫毛拜陀》,具有浓厚的地域色彩,这对地域文化的传播有广泛的积极的意义。
一些搞创作的朋友总是试图去寻找一个作家在作品中形成的观念,这是种徒劳的工作,因为观念乃至观念的形成都不是概念化的东西。对于《神巫毛拜陀》,它是简洁的,它连比喻式的文字都没有,它是纪实性的文本,表现一种历史,一座村庄的历史,但又不仅仅是历史。
《神巫毛拜陀》写了四个部分:一、毛拜陀的人。二、毛拜陀的村俗与日常生活。三、毛拜陀的史事。四、今日毛拜陀。
王熙远在作品中一以贯之的表现“真即是美(车尔尼雪夫斯基)”这一文学主张(理论),真实性是《神巫毛拜陀》的一大特色,我从来都反对“文学高于生活”这种荒谬的说法,作为非虚构作品,《神巫毛拜陀》的人,物,事都有立足点,每个人物的刻画和描写都十分精准,有些人物的描写即使剥离出来也是很好的单篇文学作品,比如对表婶娘莫彩的描写,在对表婶娘莫彩的描写中,我们看到了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的个人生活的反差。作品中跨越了一些世俗的规矩,比如直言某某贪婪,某某有性格上的缺陷,承认这样的事实是需要勇气的。直抒胸意,也是对社会价值的挑战。
王熙远在《神巫毛拜陀》里的自叙性也是吸引我的一个地方,这种自叙性从小了说是作者个人的生活成长史,放大了说其实是一代人的命运。“我”的个人的经历,“我”和“再明舅舅”的一些往事充满着童真和童心,充分地表现着那个时代青少年的辛酸苦辣,这种叙述有着时代的生活特征和深刻的自省。
《神巫毛拜陀》部分内容风俗习惯是我们了解毛拜陀的窗口。在书中王熙远为我们保留了原汁原味的毛拜陀:女人哭嫁,立房子、推河渣、立碑……男人“包汗帕”“穿对襟唐衫”,女人“帕子很长,要绕几个圈”,“小孩戴响铃帽,这种帽子像猫公雀”。这种方言类似湘西土话(沈从文作品里常见),穿戴类似土家族,甚至有可能是二者结合(只是怀疑)。但桂西高原的毛拜陀已经形成了独特的民俗,通向远古。
由于农业文明最终将向工业文明转变,毛拜陀人乃至整个高山汉已经开始外迁走向城市,很多传统文化已经消失殆尽,《神巫毛拜陀》的总结和再现高山汉的风俗人情,这是一件傲人又有功德的事情。许多年后我们的后代要从历史中找寻一点什么,《神巫毛拜陀》将作为一个经典的文本存在那里,沉默而光亮。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毛拜陀。
王熙远在书中极力展现毛拜陀的方言和生活方式,确保作品的完整性乡土性和地方特色,尽管毛拜陀人很苦,作者认为毛拜陀人依然精神饱满。从农具“钩钩索”到“赶马佬”和“马帮”,这种农事物人的立体式的呈现,就是一幅乡村图画,这是作者生活观察和写作经验的结合,假如没有毛拜陀20年的生活经历,没有后来的行走,那一定没有《神巫毛拜陀》。
在八十年代的中后期,王熙远开始了神巫文化研究,有一部专著《桂西秘密宗教》问世。魔公教就是桂西高山汉信仰的宗教,是儒释(佛)道的结合体,据作者研究,魔公教大概形成于清代,因为符上都有“大清xx乡xx村”字样。魔公交的主要形式有:打醮,还愿、开路、送菩萨、谢坟、打解结、禳关、架桥,舂锣。
没有一个民族离得开宗教信仰,王熙远把宗教信仰和毛拜陀的人事物结合起来,增添了它的神秘性,这是一个创造。蒙田说过,风俗习惯起到支配个人和国家的作用。这也是这本书叫《神巫毛拜陀》的原因。
作者在本书第三部分中还谈到了在杨再江家发现的天地会薄,买卖契据,天地会文书抄本等等,详尽而细致地整合资源,有一定的收藏和史学价值。王熙远在这上面的研究也花了大功夫,对于历史他是真诚的,也奉献了一片真诚。
《神巫毛拜陀》被称为人类学散文体,它的乡土性、神秘性、史学性、艺术而自然,也将完完全全地拥有美学意义,从这个作用上讲,《神巫毛拜陀》具备着未来的历史价值。
《神巫毛拜陀》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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