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從我者其由與?」子路聞之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
《论语集注》
桴,音孚。從、好,並去聲。與,平聲。材,與裁同,古字借用。○桴,筏也。程子曰:「浮海之歎,傷天下之無賢君也。子路勇於義,故謂其能從己,皆假設之言耳。子路以為實然,而喜夫子之與己,故夫子美其勇,而譏其不能裁度事理,以適於義也。」
《论语或问》
问:“子路资质刚毅,固是个负荷容受得底人。如何却有那‘闻之喜’及‘终身诵之’之事?”曰:“也只缘他好勇,故凡事粗率,不能深求细绎那道理,故有如事。”
《论语新解》
秉桴浮于海:编竹术,浮行于水面,大者曰筏,小者曰桴。今俗称排。孔子伤道不行,言敢乘桴浮海。
从我者其由与:海上风波险恶,岂可乘桴长游,孔子之言,盖深叹吾道之不行,即所谓欲济无舟楫也。子路勇决,故谓其能从己,此亦假托之微辞耳。子路闻之喜:子路闻孔子称赏及己而喜。
由,好勇过我,无所取材:孔子转其辞锋,谓由之好勇,过于我矣,其奈无所取材以为桴何?材,谓为桴之竹木。此乃孔子更深一层之慨叹。既无心于逃世,而其无所凭借以行道之感,则曲折而更显矣。或曰:材与裁同。子路以孔子之言为实然,孔子美其勇于义,而讥其不能裁度于事理。惟乘桴浮海,本为托辞,何忽正言以讥子路?就本文理趣言,当从前解为胜。
此章辞旨深隐,寄慨甚遥。戏笑婉转,极文章之妙趣。两干五百年前圣门师弟子之心胸音貌,如在人耳目前,至情至文,在《论语》中别成一格调,读者当视作一首散文诗玩味之。
或说:子罕篇有于欲居九夷章,此章浮海,亦指渡海去九夷。孔子自叹不能行道于中国,犹当行之于蛮夷,故此章之浮海,决非高蹈出尘,绝俗辞世之意。然此章记者则仅言浮海,不言居夷,亦见其修辞之精妙。读者当取此章与居夷章参读,既知因文考事,明其实际,亦当就文论文,玩其神旨。如此读书,乃有深悟。若专以居夷释此章之浮海,转成呆板。义理、考据、辞章,得其一,丧其二,不得谓能读书。
先生说:“在这世间,吾道是不能行的了。我想乘木筏,飘浮到海外去,算只子路一人会和我同行吧!”子路听了大喜。先生说“由呀!你真好勇过我,可惜我们没处去弄到这些木材啊啊!”
《论语注疏》
马曰:“桴,编竹木大者曰筏,小者曰桴。”
孔曰:“喜与已俱行。”
郑曰:“子路信夫子欲行,故言好勇过我。‘无所取材’者,无所取於桴材。以子路不解微言,故戏之耳。”一曰:“子路闻孔子欲浮海便喜,不复顾望,故孔子叹其勇曰过我。‘无所取哉’,言唯取於己。古字材、哉同。”
[疏]“子曰”至“取材”。
正义曰:此章仲尼患中国不能行已之道也。“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者,桴,竹木所编小筏也。言我之善道中国既不能行,即欲乘其桴筏浮渡于海而居九夷,庶几能行已道也。“从我者,其由与”者,由,子路名。以子路果敢有勇,故孔子欲令从己。意未决定,故云“与”以疑之。“子路闻之喜”者,喜夫子欲与己俱行也。“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者,孔子以子路不解微言,故以此戏之耳。其说有二:郑以为,材,桴材也。子路信夫子欲行,故言好勇过我。“无所取材”者,无所取於桴材也。示子路令知己但叹世无道耳,非实即欲浮海也。一曰材读曰哉,子路闻孔子欲浮海便喜,不复顾望孔子之微意,故孔子叹其勇曰过我。“无所取哉”者,言唯取於已,无所取於他人哉。
○注“马曰”至“曰桴”。
正义曰:云“桴,编竹木大者曰筏,小者曰桴”者,《尔雅》云:“舫,泭也。”郭璞云:“水中簰筏。”孙炎云:“舫,水中为泭筏也。”《方言》云:“泭谓之簰,簰谓之筏。筏,秦、晋之通语也。”方、舫、泭、桴,音义同也。
孔德
于2019年4月21日
若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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