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夜谈
夜已深，鹿安行宫却灯火未眠。
未曾想，他再来会要求住在这里。
离雪站在门前，有一瞬间，想要拔腿而逃。可是，她不能，如今流离已是四分五裂，皇室式微，她手上没有兵权，根本斗不过宇文家和楚家。更何况，眼下楚家隐隐有要和宇文家联手的趋势，一旦他们联手，且不说自己根本活不了几年了，若是自己撒手而去，仅凭灏儿，跟本斗不过他们，到时候不说能守住流离的江山，就是他们能否保命都是一个问题。
故地再游，满身无奈。
她有多久未曾来过这里了，从他离去以后，她便再也没有去过那些地方，她将自己的过去都锁了起来。可如今，再踏上这行宫，竟然是自己有求于他。可真是风水轮流转，讽刺至极啊。
“公主，王爷有请！”
“嗯。”
她跟在暗风身后，没想到他竟将她带至了他的卧房。这些年过去了，这里的陈设居然一点没变。
“王爷，公主到了！”
“嗯，你先下去吧。”
“是。”暗风行了个礼之后，对着青英说：“青英姑娘，还请你随我一同退下！”
“公主！”
“你且随他到门外去等吧。”
“是。”
二人将门带上，出去候着了。
她将斗篷摘下，露出发髻，今夜她也曾认真装扮过。走上前几步，他正在书桌上作画，画里是一枝将开未开的梅花。她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作画，竟是生生等了一个时辰，他才收笔。
他将笔放下，看向她，“你从前可没有这好耐心。”
“王爷说笑了，本宫从前年幼不知事，打扰过王爷的雅兴。如今也算是旧相识了，怎么还能这般不识趣呢！”
他看着她，心里有些苦涩，看着这样优雅懂事、识大体的她，自己居然只感到阵阵无奈与心疼。“不想笑的话，就不要笑好了。”
离雪脸上的假笑有一瞬间的凝固，“王爷说笑了。”
“我没有。”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发，可她一偏头躲开了，只余他的手在空中逗留。他摩擦了两下手指尖，苦笑了一声，“阿雪，我宁愿你对我皱眉，也不想看见你对着我假笑。”
“祁暗。”离雪打断了他，过去的事情她不想再提了，那样沉重的过去他们谁也背负不起。“我今天来是来谈正事的！”
“是吗。”他绕过桌子，走至她身前，“那不知公主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为联姻之事而来。”她看着他，嘴角上扬，眼里含着盈盈笑意。
“哦？”那样完美无缺的面具，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了。
“那日，本宫与你皇兄在信中说的尚不够具体。今日是想再与王爷详细商谈。”
“呵。”他看着她，会心一笑。她在信中名义上以邀请使臣来访，缔交两国友好盟约为由，实际上是以联姻为筹码，借兵肃清朝中的分裂势力。“那公主不妨说说看。”
“穆王，流离愿以东部四省为嫁妆，借你十五万大军一用。”
这东部四省毗邻大夏和云商国，是兵家必争的要塞。对于大夏而言，若是可以拿下这四省，无疑是解决了一个巨大的边界问题。可是，也因这地理位置着实优越，易守难攻，是以一直以来被掌控在流离的手中，各自也算是相安无事。而离雪之所以拿它们作为条件，不仅仅是因为其地理位置对于大夏而言极为重要，更重要的是那是她自己的封地。公主本无封地，她是皇兄最疼爱的妹妹，为给她保身的筹码，皇兄这才力排众议给了她这封地。若不是所需的兵力实在太多，自己又如何会以联姻为保障，拿封地作嫁妆。可是宇文家当日拿走兵符后，借口不归，十万大军尽归己有。如今她手上，只剩下两千暗卫和两万皇宫禁卫军，一旦宇文洛谋反，再加上他自己的私军和楚家的势力，自己必败无疑。本是想向云商国求救，可是云商国以经济见长，根本拿不出这么多兵力，只有军事强盛的大夏才能借出这么多军队。是以唯有以自己作码，借迎亲之事为由，安插兵力，先下手为强，将宇文家控制起来，必要时除之为快。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地离开。
“你还是这般直接，竟是自己与我商谈婚事。”他看着她，不由自主地笑了。
“呵，王爷可是有何不满，如今流离待嫁的公主唯我一人尔，若是王爷觉得本宫不够资格，这世家公女任你挑选；若是王爷觉得本宫自己商谈有失礼数，本宫可让皇帝与你商量。”
“不必了。”
“那王爷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曾经装满的是星辰与大海，如今竟也是这般精于算计。或许，就是这样他们才更加般配吧。“我同意联姻。我也答应借兵与你。可是，你要答应与我成亲，随我回大夏。”
离雪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忍不住笑了出来，“穆王殿下说笑了，我想你是误会了。”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出：“我答应与大夏联姻的条件是，我要嫁给大夏的皇帝。”
“你与我早已成亲！”
“未拜天地，算不得数！”
“皇兄早已立后。”
“我可以为妃。”
“你说过，绝不为人妾。”
“我也说过，你不得再踏入流离半步。”她脸上尽是嘲讽地笑，仿佛不把两个人刺伤便不甘心。
他凝视半响，转身，“你要么嫁给我，大夏一样会发兵助你，要么……”大夏会坐等流离颠覆。“你自己选。”
“你！”离雪气极，“当日我写信至大夏时，就已经与你们说得很清楚了，我自愿入大夏后宫为妃，换你借兵十五万。若同意便派使臣前来，怎么，你现在可是要毁约、说话不算数！”
“你若嫁与我，一样为妃，我唯一的王妃！”
“哈哈，你竟想用区区王妃的身份便打发了我，也未免将我想得太过廉价了吧。”离雪上前逼近他两步，“怎么，还是说，你想取而代之，自己做皇帝，让我，为后。”她看着他，眼里全然带着攻击性。
“你若再是胡言乱语，那今日的谈话便到此结束，我只好送客了！”
“怎么，说不得了！”她挑起他的下巴，“祁暗，到底为什么呢？是什么竟然让你竟然愿意娶我，嗯？”
祁暗本想一把拨开她的手，可是竟然会舍不得，他将脸转开，“你规矩些，放尊重点。”
“呵，不如让我来猜猜？”离雪也不恼。“从前那样逼着你娶我，你选择离开。若是说，这五年过去了，你突然发现自己死心塌地地爱上了我，那岂不是叫人笑掉了大牙。”
你又怎么知道不可能。
祁暗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脸色铁青，却又无法反驳。
“祁暗，别装了。你我都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母仪天下，享尽世间荣华。我可是听说，你皇兄为了她，虽至今无子，可仍是后宫虚设，空无一人。祁暗，你在怕，是吗？你是怕，我嫁过去之后，会与她争宠，惹她心烦，但又碍于我流离公主的身份，她奈不得我何，只能自己堵心。所以，你便想自己娶了我，这样不仅与流离缔结了友好条约，还仅凭一个空王妃的头衔便得了四座城池，而且，最重要的是还不会给你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嫂子添堵！”她突然眼神犀利看着他，“祁暗，我说的可对？我是不是还应该为了你这份叔嫂之情而鼓掌，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竟然能真的搭上自己的一生。祁暗，你当真是叫我敬佩啊！”
“你便是这么想我的吗？”
“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就是不知道，你的那位皇嫂会不会因为你所做的这一切而感动得啼哭啊！”
“离雪，你住嘴，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这么污蔑皇嫂！”
“哼，这才说了几句，便对我如此愤怒，这般还能让你说出娶我的话，可当真是委屈你了！”
祁暗看着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人，手里攥紧了拳，“不论我现在解释什么，你都是不会听的。我还是那句话，你要么嫁我，要么亲眼看着流离毁在你手里，三日后，我等你答复，你自己选吧。夜深了，公主今日还是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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