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棉袄，大蒲扇

在一篇文章里，看到一副插图，是一把老蒲扇，勾起我的久远的回忆。

我是奶奶养大的，我的童年，我的欢乐，都寄生在奶奶身上。

小时候，冬天家里尤其冷，夜晚零下是肯定的。因为吃早饭的时候，从橱柜里端出一摞碗，是冻在一起的。洗过的碗里，总会留有一点水，一摞碗自然冻在一起，需要用开水倒在里面一些才能把它们逐一分开。

说完了碗，就说到正题了。早晨穿衣服的时候，我的棉袄棉裤里面是冰凉的。那时候我没有内衣内裤，直接把胳膊腿伸进里面，就像伸进冰窟窿，那滋味，呵呵，好一个难受了得。既然难受，伸进一半的胳膊或者腿，又会打了退堂鼓，缩回来了。

奶奶就用她的大手——我小时候总觉得她的手很大，其实也只是比我的大些而已——在我的棉袄里摩挲起来，两只袖子里，后背里，反复摩挲。直到祛除了寒凉留下了温暖。我穿上棉袄，当然，不再是难受，心里是幸福的。

奶奶继续把我的棉裤摩挲着。

奶奶的一双大手，焐暖了我小时候的一个个冬天。

我们黑龙江人的家里是有炕的，做饭炕必热。热炕在炎热的夏天就是叫人烦恼的所在。即便开了窗户，蚊子和风一起进来，屋里也是热的。白天我们可以在外面找树荫凉快，晚上睡觉就没有办法了。我在热炕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汗水湿了身子和脑袋。

奶奶的大蒲扇就派上了用场。

我到今天依然承认，芭蕉叶做的蒲扇，风的确大。那把蒲扇，奶奶不知用了多少年。边坏了，就用布条缝缝补补，蒲扇中间有了裂纹，就用线连一连。蒲扇在手，奶奶像一个电风扇（那个年代我们家是没有的），凉爽的风不断地从奶奶的蒲扇下生出来。

奶奶洗完了碗筷，在油灯下做点活计，见我睡不着，就拿起蒲扇为我扇风，连带驱赶蚊子，间或也给她自己扇一下。奶奶一边给我述说着往事，让回忆去到遥远，挑挑拣拣一个个有趣的故事浸润了我的童年。一把老蒲扇，把夏天扇得少了燥热和脾气，把一个孩子送进凉爽的梦里。

奶奶，是我永久的回忆。当我的年纪超越了她当年离开人世的年纪，我依然记得，在我的童年里，有一双手，焐暖了我的身心，有一把蒲扇，凉爽了我的身心。